如何面对往生(3月16日)
有人说,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都会承受痛苦,当痛苦突破极限,就会变得轻松,并不是因为痛苦的消失,而是因为承受过超越极限的痛苦,一切痛苦就都不值一提,如此就会释然。
春宝有一篇文章的主题是《不知死焉知生》,大体意思是只有见过死亡,知道死亡之后的事情才会重新理性思考余生该怎么活,才会放弃那些无关紧要的,而只做重要而紧急的事情。还有很多文字,说我们需要趁还来得及,为自己得到更好的墓志铭而努力,而不去用座右铭给自己力量,让自己多得到一些赞许和头衔。换句话说,往生者能看到自己的身后事,不会受限于现世的人与事务。
对于生离死别,我们或许只听闻一则消息,或者只看到一个数字或者一个名字,或者看到一具不再有温度的尸体,或者有很长时间难以走出阴霾,因为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我们也逐渐看到了自己当下的孤单与未来的痛苦。
面对至亲的人离去,自己无力挽留,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感觉颓废与乏力。孤独与委屈,失落感甚至自责,面对一个需要独自去面对的陌生世界,内心空荡荡地垮塌了,在整个过程中,自己没有丝毫的力量,也缺乏必须的经验。
面对往生的人,我们内心不仅仅是失落那么简单,更不单纯是孤独与撕裂,而是彻底的升华。我们必须学会成长,我们必须要坚强,并整合别人的力量,让自己变得强大。自己与往生者之间并不是如一件衣服或者一块肉一般地割舍,而是从不愿意接受到无法逃避地接受。
很多人试图揭秘那些濒临死亡的人,独特的经历以及真切的内心感受。但是死亡是无法亲身体验,更不是玩笑可以开的。我们很少有机会与曾经在生死边缘走过一圈的人探讨,其内心感受是什么,所以无法得到醍醐灌顶一般的明示。其原因一则很少有死而复生的人,再则很难直接探讨生死边缘的内心感受问题,或者即使被明示了,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不同的。在任何时候,与那些有此独特经历的人探讨这样的话题,无异于揭人家的疮疤,给人家带来再次伤害。
智者说,人生于世,就如监狱,看到新的“狱友”,每个人都感觉不再孤单,所以会庆祝;有人离开,不管是“越狱”成功还是“刑满”释放,都会失落,感觉孤单甚至感觉悲痛。
所谓临终关怀,并不是尽情地吃喝,很舒适很“嗨”的状态;也不是对于所作的错事忏悔的心态,而是从独特的经历之中寻找值得自我安慰的桥段和感受,找到那种相对满足的感受,让自己感觉到志得意满一般的平和。
既然每个人都终究会离去,那么就让我们保持“感恩”而不是抱怨的态度,让其感觉欣慰而让其无牵无挂地走。让其感受到被需要,同时也享受无穷的自由。其实越是到暮年,就越是会感觉到对于生命规律的无奈。不能跟其抗争,无力跟其对抗,而是顺其自然,功德圆满。
那些在医院被急救的人,那些靠过度医疗折磨中“苟延残喘”的人,只告诉我们两个字“无奈”。病人有未了的心愿,家属被亲情绑架,医生被职业道德绑架,明明知道如此会让病人丧失尊严与生活品质,但是还是替家属做最后一些努力的挽留。
当一个人被“宣判死刑”,所有人都在努力示好,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一个人的所有罪过,都“以命相抵”,再深的仇怨都有可能一笔勾销。所以都是在挽留或者希望给对方留下比较好的印象。那就如祭祀一样。祭祀其实并不完全是对往生者做的事,而更多的是为在世者树立标杆与榜样的。
越是临近生命终点的人,就会表现得越是像个孩子。首先是骨头会萎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个婴儿一样。要水喝的样子以及喝完了的样子,很像孩子一样地动嘴巴,或者指嘴唇,总是在寻找给自己的感觉最好的人,就像是孩子找妈妈一样,大概这就是轮回。
老人像小孩,长时间昏睡,需要经常给换尿布,会感觉委屈,需要被哄,需要给安全感,因为承受痛苦而要经常做“鬼脸”,甚至面目狰狞,因为脆弱而且语言表达能力有所退化,而总是会以泪洗面。
对病魔缠身的人而言,早日结束早日解脱,早死早托生。虽然有些残忍,但是却是更大的慈悲,就如帮助厌世者实现离开的需求,这其实是在助人,而不是在害人。虽然从世俗社会并不认可,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有人说“你来了我肯定去接,你走了我坚决不送”,这不是决绝,而是智慧。因为不管是暂时的离去,还是永久的别离,再挽留都仅仅是过客。
一个人的离去,不是TA自己的损失,而是亲人家人的忧伤。一个人就应该在没有“演砸了”之前就谢幕收摊,而不是让人厌烦并失去耐心。屡次要走却又屡次被挽留,直至再也没有被挽留的理由,撒手人寰。
人生在世,离开的时候都会比较纠结,都会承受痛苦,甚至承受终极审判。我们无法对别人进行审判,因为我们都是囚徒,都会面对宣判。我们不是判官,无权对身边的人进行评判,我们也无权对即将离去甚至已经离去的人去评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因为从此再无发表言论的机会。因为他们在挣扎的时候,已经承受了我们难以承受甚至难以想象的痛苦。我们相比于往生者,只有稍微多一些的时光,只有在未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承受的苦难或者多一些,或者少一些。羡慕也好,珍惜也罢,我们都遵循“死者为大”的原则。
能亲眼目睹死亡需要勇气,能亲身与死神交流需要力量,能经历死亡并最终“捡回一条命”需要运气。
当我离去,我希望悄悄地走,没有人为我送行,甚至如顶尖的高台跳水的运动员一样,不激起丝毫的水花,悄悄地划过水面,沉没到水底,从一个喧嚣的世界换到一个完全寂静无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无须有声音,因此对于耳聋者并不会有太多的不适应。但是我们相信,通过心灵上的沟通,能倾听彼此的声音。
贾春宝
2020年3月16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