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章归档:梁文道

学历: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 工作简介:17岁起开始投稿生涯,首篇剧评见于 《信报》 文化版,至今其文章仍可见于 《信报》 及 《明报》 的专栏版;1998年起,开始参与各类文化艺术活动,如实验剧场的编、导、演、行为艺术创作及视艺展览策画等;曾为多个文化艺术机构及非政府组织担任董事、主席或顾问之职;曾于理工大学及香港大学当客席讲师。现职商业一台总监、牛棚书院院长、绿色和平董事、香港艺术发展局艺术顾问、凤凰卫视中文台 《铿锵三人行》 及电台节目 《打书钉》 主持。但梁文道也会在香港电台电视部制作的《头条新闻》做主持,也会在一些研讨中国内政的演讲与在凤凰卫视不一样的言论。 现为《开卷八分钟》主持 商业一台总监梁文道 - 一人分饰数角

中国学术系统的溃散


掌握不到足夠的訊息而妄斷是危險的,不經思考而盲從他人的意見是愚蠢的,可是社會的運轉與生活的恒常有時卻不得不依靠這種盲從和妄斷。你要是生病去看大夫,找一個別人介紹的外科聖手,你怎能知道他就是外科中的聖手呢?你有機會去先檢驗一下他的本事嗎?你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去評價他過往的表現嗎?世界如此複雜,每個部件彼此依賴,我們所有人都不能不倚靠別人的專業意見。這種信賴固然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但它更是對一套系統的信任。

我們都說季羨林先生是大師,那是因為我們相信傳媒。傳媒都把季先生尊為大師,因為那是學界的共識。學界之所以有這種共識,是因為專研東方學的那個小圈子都很佩服季先生立下的榜樣與他留下來的學術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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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申辩


幾個月前,我以一首詩結束在北京大學的一場演講。儘管那首詩不短,但同學們還是很有耐心地默默聽完。我還發現,隨著自己不由自主地漸漸投入,台下的空氣也逐步繃了起來,緊張到最後一句讀完,整個空間好像才釋然地舒了一口氣。後來大家都說,這首詩真好。當然,那是楊牧的《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這首詩於我,大概就像普魯斯特回憶中的小蛋糕,無論任何時候,只要一讀到它,某個年代的聲音、氣味、色彩與光影就會一一應召,回到眼前。這也就是為甚麼我總是要寫陳智德的緣故了,不只是為了我倆乃相識二十年有多的老同學,而且是因為關於他的回憶總是夾雜在這首詩的段落之間,形成穩定的聯想模式。所以每次寫到陳智德,回憶就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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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拯救中国媒体


讓我們先來看看兩個現實。一是美國最大報業集團甘乃特(Gannett)在上一?7月份宣佈裁員1400人。這個舉措不會影響甘乃特旗下最知名的《今日美國報》,但一般評論都認為它反映了美國乃至於全球所有傳統報業危機的日益深化。二是以嚴格網路管控著稱的伊朗政府竟然無力阻止改革派支持者透過twitter對外發放訊息。在去中心化的“微博客”面前,伊朗當局無論再怎麼努力地封閉網路,仍然無法抵擋技術嫺熟的新一代用手機等通訊裝置彼此溝通,協調行動,造成媒體口中的“twitter革命”。把這兩個事件連在一起,我們就能看到一場此消彼長的媒體變革了。消的是反應緩慢,容?管理,由一個發送端對多點散放資訊的傳統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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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皇后码头的不朽


儘管皇后碼頭早已夷為一片平地,而曾經簇新的中環天星碼頭也變成了日常生活的尋常景物,兩年前發生在那裏的浩大抗爭似乎不用再提了。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在模糊的記憶裏頭瞭解到當時那場運動的氣氛,以及它潛在的意義,因為我看到了謝志德的照片。謝志德是香港最優秀的攝影家之一,但是對許多社運人士來說,他更是種種抗爭的忠誠紀錄人。當時間過去,喧嘩聲淡遠,他的照片便成了一種詮釋,例如他現在公佈的這一輯皇后碼頭保育運動存像。我還記得那一兩個月,幾乎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皇后碼頭拍照。拍一座碼頭,你多半會把它當成背景,注意它的功能本質,從而聚焦於岸的船舶,注意它休閒的用途,猶如一座觀海台,以它為取景的角度拍下海港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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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


在臺北,一位學界前輩請吃飯,同枱還有一對知名的作家夫婦與一位出版界的大佬。我們坐在餐廳的一個角落,旁邊全是附近的大學生,一室喧騰。這家店平常供應廉價學生套餐,但只要你認識老闆,而且事先打過招呼,他就能給你治出一桌好菜。我們這晚試的便是店家私房絕活,大家都吃得很開心。我看看那對作家捧著碗喝湯,再看看身邊的前輩手剝蝦殼,便想起陳丹青筆下的臺灣。

身為北京來客,陳丹青很敏感地意識到臺北朋友吃飯,總是隨隨便便在路上找家店,再有地位的主人也不訂座,不包房。是呀,例如這晚的聚會,如果換了北京、上海、廣州或全國任何一個大城市,肯定是要在包房裏發生的事。到底是從甚麼時候開始,中國人吃飯一定得在包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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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何苦入作协


善讀者,皆知報刊娛樂版標題的用處不在揭示一篇報導的主旨,不在提其綱挈其領,而在製造另一則新聞,與該篇報導不甚相關的新聞。假如某位女藝人在露天場地開演唱會,載歌載舞,大汗淋漓,於是會後對記者抱怨今天天氣太熱,全身像泡過桑拿一樣。那麼編輯或記者多半會定下這麼一條標題:《xxx自爆:我濕曬》。

大陸報紙仍有文化版的傳統,很叫香港人羡慕。可是文化的處境在哪里都差不多,所以它們也得自強不息,力求更新,辦法之一就是向香港同行的娛樂組看齊。今年初,我陪陳丹青在北京座談,談了兩三小時,其間有記者問起陳丹青偶遇範冰冰的故事,他遂應答了幾句。沒想到第二天報紙出來,報導的題目赫然是《陳丹青梁文道共話範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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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荔枝的方法


一個學中醫的朋友報來佳音,他說荔枝並不上火,濕補而已,要緊的是一吃起碼得吃一斤,絕對不能吃得太少。很多人投訴荔枝熱氣是因為他們一次只吃幾顆,如果他們再多吃一點就沒事了。

這種說法著實古怪,很難令人入信,可是我卻很願意去相信它是真的,還親身實驗了好幾天。結果呢?我不知道,反正我長年火氣大,誰曉得臉上那顆新長出來的痘是不是荔枝的功勞?相信這個新理論,並不在於我太愛荔枝,而是因為它解決了一個自幼以來就很困擾我的問題。小時候讀到蘇東坡詠荔枝的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時真是非常驚訝,蘇大學士果非凡人,怎能一天吃三百顆荔枝呢?現在我終於懂了。

後來,我又發現有人比蘇東坡更狂,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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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于室


在做馬家輝的朋友之前,我先是他的讀者。那時我念中學,他則在美國上研究所,同時還寫專欄,混跡於某大報的副刊迷宮。說起來,那真是港式專欄的黃金歲月,一份報紙居然能夠撥出三大版,讓多少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密不透風地嚴實填進一格格小豆腐塊裏。而且它們彼此呼應,常常見到某甲說起昨夜與誰共飯,愉快到不得了,然後那個誰也在自己的地盤裏談到某甲,對他在飯桌上的高論感佩一番。側眼看去,這樣的專欄真是一團和氣,能夠乘機替政商名流放放風聲,為新上市的產品美言軟銷。不管你多少人笑它是牙痛文學,讀者還是愛看,說不定愛的就是那種為人詬病的小圈子。沒錯,這幫人是個小圈子,老是飯局老是公關,可我們卻能借著那些不甚考究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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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餐


都快死了,還會思量自己的最後一餐要吃甚麼嗎?

為了理解這個課題的真正涵義,我去年買了一本名廚訪問集。裏頭全是英語世界熟知的食界巨星,幾乎每個人都正正經經地回答,那最後一頓飯的菜單,配甚麼酒水,和誰做伴,以及在甚麼地方吃等種種提問。在還沒細閱之前,我猜想情況還真和波登(Anthony Bourdain)在書序裏所說的一樣,大家都會在人生的最後一刻思念童年,要吃最簡單最日常的食物,洗盡鉛華,樸實不虛。畢竟,這幫名廚全是見過世面的人,有甚麼好東西沒嘗過?難道死前還想再來一次十二道菜的豪華大餐,逐道配酒?

可惜我錯了,波登的序原來只是反映了他的主觀願望,而非這本書的真相。真相是起碼有一半人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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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以外,聆听的文化构成


我們經常以為我們能通過聲音來溝通,但是溝通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常常會出現各種的誤會和歧義。假如我們不通過語言,而是通過音樂等非語言的方式來溝通,如何可能?談到聲音,難免要想到耳朵,今天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聆聽眾,那麼,作為個體的聆聽眾我們如何有權或者在什麼狀況下可以去聆聽呢?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去布拉格觀光,參觀一座山上的城堡。遊客特別多,於是就跑到城堡旁邊的一個教堂。很奇怪,我好像走進一個私人的住宅一樣,儘管這個教堂有一個非常大的大廳,還有很多的廳房,但是你會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遊客不多,偶爾看到一兩個人閃過,走著走著我忽然聽到一陣音樂,是絃樂四重奏。那種感覺很奇怪,因為教堂是一座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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