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26日 星期二
今天早上,我和卓放约好了,一起去办户口、粮油和购货关系的转移手续,要把我们各自在家里的户粮关系和购货关系,迁出来,等到了大学之后,再办理暂时落户在大学的手续。每到一个地方,办事员都对我们非常热情,我想,这原因很容易理解:现在考上大学很不容易,所以,别人也就会刮目相看了。办这些手续都很顺利,一上午,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下午,冯斌和张富根来玩了。冯斌送我一个海蓝色塑料面的日记本,张富根送我了一个粉红色缎面的日记本。他们说,是专门进城去给我买的。
晚上,我和卓放又约好了一起去化学课的孙美娥老师和政治课的丁金铎老师家里,和两位老师告别。
晚上,我在电视里看了故事片《革命家庭》。
1980年8月27日 星期三
下午,我正要到张富根家去玩呢,半路上碰到他上来了。他说他的同学也是邻居的陈明,因为让父母说了几句,气得跑出了家门;陈明的父母很着急,知道他平时脾气倔,就让张富根帮着去找孩子回来。富根人很义气,他平时和陈明的关系并不特别好,今天却特别地投入;他很着急,让我陪他去我们厂家属区紧邻的农村——马家沟的水库走了一圈。天下起了雷阵雨,水库边上的小路原本就很窄,现在又加上了湿滑,很不好走;我们找了一会儿,没看到那里有人影,就回来了。富根说,他还想到更远的深四沟再去找找看。
我和张富根去纺织城商城的照相馆照了个合影,作为好同学、好朋友一场的留念;我还在纺织城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书《四季星座》。
我和张富根的关系,比起其他同学来,还有点特殊。张富根的二姐是文革时期的工农兵大学生,她嫁给了潘红金的二哥;而我姐姐,现在和潘红金的情侣关系非常稳定,看来,我姐姐也早晚要成潘家的媳妇了,这样,我姐姐和富根的姐姐就会成为妯娌。
晚上,我和卓放约好了,去化学课的魏老师和教过我们政治课的李富海老师家里。李富海老师在我们学校很有威信,他们夫妇二人都是文革以前的大学生。李老师的爱人以前经常作报告,我也听她讲过一次;她是革命烈士左绍英的女儿,而左绍英则是小说《红岩》中,监狱之花的母亲。也就是说,李老师的爱人是监狱之花的亲姐姐。
1980年8月28日 星期四
今天早上,我看了电视,英国故事片《王子复仇记》;晚上,则在电视里看了一部香港故事片《可怜天下父母心》。很巧,两部片子都是表现父母子女关系的,不过,却是人间这种最基本的亲情关系的两个极端和两种典型:王室和平民,阴谋与慈爱,歹毒与善良。
1980年8月29日 星期五
上午,我翻了翻高中统编课本的数理化教材。宣捷的母亲给他联系了到西安市重点中学——二十中学的高复班去复习。由于想去的人太多,各有各的关系,谁也得罪不了,于是,二十中就来了个考试入班。宣捷认为他考试的把握不大,让我帮他去考。很巧,我和宣捷既是极要好的朋友,身材和相貌还有几分像。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去高山家玩,高山妈妈看着我们俩,用浓浓的河南口音说:“看这俩孩子长得多像。”因此,我代宣捷考试,应该没有问题的。
不过,代别人考试,我觉得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如果被发现了,当然很麻烦;就是没被发现,也有两种可能:考得好帮了人家倒也罢了,万一考得不好,别人会不会认为,你是有意识这样的,你不想让别人到重点中学去参加高复,生怕别人明年比你考进了更好的大学。可是,宣捷平时和我关系特别好,我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他的。
晚上,我和卓放约好了,去高中的班主任、数学课的余多宏老师的宿舍。余老师和我们初中的班主任崔老师,还有几个老师一样,老婆孩子在农村,因此,他们在我们厂没有家属房,一直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我们从不去,今天才看到,那宿舍太简陋了,除了一张小床和一个粗糙的写字台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而且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余老师显得很冷漠,他和我们只说了几句话,就说他今晚要去看电影,匆匆地走了。
1980年8月30日 星期六
清晨六点钟,宣捷来叫我,让我到他家去吃早饭;我去一看,他们家已经买好了豆浆油条。平时是好同学,相处挺自然的,可这次他让我帮忙,有意这样做,我心里觉得很不自在。
我们一起去了二十中学,一点问题没有,一天顺利地考了下来。上午考语文和数学,下午考英语和理化,我觉得没费什么劲儿,就帮了宣捷的大忙。
1980年8月31日 星期日
明天,我就要到大学去报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考的是哪所大学了,也不再为没能去上海读书而遗憾和失望了。一想到新生活的开始,我就感到很兴奋,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我的眼前不时出现这样的景象:我在宽阔浓荫的校园里漫步;在宽敞明亮的图书馆看书;在宽广平展的大操场跑步。
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想起了初中毕业时的1978年,我第一次参加的高考,去年一年,我在高中毕业班里,玩命地苦读,和今年的高考;想起了我的几个好同学和好朋友:孟大农、严翔、宣捷、张富根和冯斌,我们的相识、我们的相熟和我们的相交,还有我和同学们在一起的集体活动;想起了我上小学、初中和高中时的三个班主任,钱银飞、崔景成和余多宏。
上午,高山来了,送给我一个淡黄色塑料封面的日记本;晚上,余伟龙和潘朝明来了,余伟龙送给我一个铅笔盒,潘朝明送给我一支钢笔。他们走后,我才看到,潘朝明送给我的那支钢笔,是一支用过的钢笔,我觉得挺逗的。余伟龙的性格和为人更像他的母亲,很要面子,他是断不会做出什么让人家说闲话的事情的。
长到十八岁,我还从来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家,就是和父亲、和母亲、和姐姐的几次去上海玩,每次离家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现在,我要长时间地离开家了!就像羽翼渐渐丰满了的鸟儿,要单飞了。好在我还在西安市上学,周末的时候,我很容易回来看爸爸妈妈。
兴奋激动之余,我也有些担忧。住在学校里是要在大食堂吃饭的,就不会像在家里这样,爸爸妈妈专门拣我爱吃的东西烧给我吃了;要几个同学一起住集体宿舍,这对我来说,会比吃饭更不适应。我从小就喜欢交特别要好的朋友,而对其他同学则不理不睬的;这下子,住在一个房间里,再看着谁不顺眼,也要在一起过四年的日子了。我这性格能适应吗?
我想了很多,但一切都只是想象、向往、可能和憧憬。我不知道我未来的路将会怎么走,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走出个什么样子来。不过,眼下有一点已经成了现实:我已经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一个大人了,我要离开父母的呵护去走自己的路了!我充满了留恋和不舍: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学生时代,到此就全部结束了;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也已经完全过去了!我充满了期待和向往:我现在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人,这是一个有着最灿烂、最浪漫年华的年纪!我也想到了:我从初中时起开始写的日记,到这里完成了一个篇章,那就是我的中学篇;从明天开始,我就要书写我人生新的篇章了,那就是五彩斑斓的大学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