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口


一里

小心!我刚喊出两个字,窗户已经被打开。烛火摇曳了几下,最终还是熄了。人影憧憧地往外跑,留下舒曼的《核桃树》在屋内开枝散叶,结果。

我站在天花板上,巨大的脑袋像个熟透了的圆茄子,拽着我的身体左右晃动。一只红嘴的水鸟蹲在我的脚边,刚才就是她推开了窗,她贴着我的耳朵喜吟吟地说:变个戏法给你看。

我什么也没看见。她不让我开灯。

我身体的摆幅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静止。

时间渐渐滑向一种凝固的硬,圆茄子开始令人提心吊胆,一旦它掉下去,没准就会砸开树上的任何一个核桃。

茄子在缩小,我几乎意识不到它原来就是我的脑袋。我惊诧地发现,我也在缩小。缩小的圆还是圆,缩小的我小成一个点那点也是圆的。

我闭上眼睛。

不知还有谁在来来回回地走动,沉沉地搬着一床床的棉被,一床床轻轻地覆盖着我。

血又流动了,泪又流动了

塞住了耳朵

一根树枝掉下来,化了

六根全化了,断断续续地

核桃还在树上。树与核桃一样圆,一样结实。 

 
二里
一场春雪,九场大水
屋子里也会下雪的。
若是水汽饱和,空中又悬浮着一些很微小吸收水分却超强的微粒。
雪花落地就会发生变化,随着外界条件和时间的变化,雪花会变成完全丧失晶体特征的圆球状粒雪,随着时间的推移,粒雪的硬度和它们之间的紧密度不断增加,大大小小的粒雪相互挤压,紧密地镶嵌在一起,其间的孔隙不断缩小,以致消失,雪层的亮度和透明度逐渐减弱,一些空气也被封闭在里面。
       
   三里
像一整匹绸缎,被抖开了,哗啦哗啦的黑直往下垮,一直垂到一千多公里的地表之下,一叠叠地堆起,又一张一张地自底部荡漾开去。中间没有拐弯。上面还是天,下面还是地。遥远拉伸了中间的部分,非常空旷而深邃,使一切悬浮其中的生命显得格外娇小微弱
海口鱼朝一溜瓦房游弋过去,她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没有回音,但很快有了动静。是海口鱼自己在动,她发觉自己在一只滚动的皮球上跑步,她不得不将自己的速度加快到一溜瓦一片片地卷起的速度。她一口气跑到了山顶,才站稳。
你从哪里来?
从来的地方来。
你到那里去?
到去的地方去。
何必那么累,不去也会到的。
是的,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不如躺下来,时间到了,我们也到了。
海口鱼笑了笑,真的躺了下去。
她看到了新月般的眼睛。
 
四里
在漫长的地质史上,地球曾历经三次温度持续下降的时期。
我们现在生活在第四纪冰川期。第一纪冰川期冰川覆盖了澳洲、欧洲、美洲和亚洲部分地区;第二纪冰川期覆冰川盖了非洲、南美洲、欧洲、北美洲北部地区;第三纪冰川期冰川覆盖面积扩大至整个南半球;第四纪冰川期冰川覆盖了什么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纪出现了人类。
而最古老的鱼种,出现在距今五亿四千万到五亿三千万年的寒武纪,那是一个全球洪水泛滥的年代。
 
五里
气之阳者,从风而行,气之阴者,从水而行顺阴阳之气以尊民居。
耳材村四面环山,山上土分五色,黄、褐、蓝、绿和粉红山下纤陌交错,鸡犬相闻。地里点播犁耙皆妇孺,男人皆上山采矿为业。及至炊烟一起,田间和山腰上便有影影绰绰的数行逶迤而来,到村口汇聚成清晰的一行,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饭已经盛好,不冷不热,呼啦啦喝一口,既解饥,又解乏。
稀粥是本地人的主食,耳材村人的胃都不太好,他们将厨房弄得像实验室,今天在粥里加些皮蛋,明天在粥里放些绿豆,后天则将青菜剁成泥放进去……尽管这样,每顿饭后,每只碗底还是剩下不少饭粒。
你想要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做饭的那个人一边收拾碗,一边问。
碗没有做声。 
剩下的饭粒也沉默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当空洒下,平静中透着恐惧,她清晰地说——

我想活。

瞬间,每只碗便如洗过了一般。

耳材村陷入了宁静的梦魇,红色的雾先是薄薄的,天亮的时候便喷薄而出,一个孩子醒来哭着嚷着找爸爸要妈妈,爸爸妈妈搂紧了孩子,摇晃着:妈妈在这儿,爸爸在这儿。孩子却一直哭个不停,后来,耳材村的孩子都哭了起来,像见了陌生人的看家狗,吠声不止,他们都哭着喊着要妈妈找爸爸。

 

                                      六里

冰川分为二层。表面常有许多裂隙,有些裂隙有几十米深,这层容易断裂的就叫脆性带;而下部“柔软”的那层叫做塑性带,因此冰川的裂隙极少超过六十米深,多数裂隙远远小于这个深度就闭合了。塑性带的存在使冰川能够适应各种外力作用而不致发生破裂。冰川是个开放的系统,冰川在重力的作用之下流动。雪以堆积的方式进入到冰川系统,而且转变形成冰,冰在其本身重量的压力之下由堆积带向外流动,而冰在消融带以蒸发和溶融方式离开系统。在堆积速度与消融速度之间的平衡决定了冰川系统的规模。 

七里       

海口鱼发现新月形的眼睛在逐渐缩小

生命的存在并非是为了完成某种崇高而伟大的使命,而仅仅是一种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