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故事之一:向东飞


 

 硕大的机舱里挤满了几百号人,一色的黑头发黄皮肤,除了忙碌的空中小姐。这是美联航由香港飞往美国的波音747班机。登机时的喧闹与兴奋已荡然无存,所有的旅客都蜷缩在自己狭小然而松软的椅子上,或酣然入梦,或捧书苦读,或盯着椅背上的电视贪婪地看。因为是白天,昨晚又在深圳美美地睡了一觉,我睡不着,我的同伴们也睡不着,于是座无虚席的客舱里终于有了声音,绝对的中国人的声音。我想,这更像一架中国人的包机。

  飞机在万米高空向东飞行,脚下是浩瀚无际的太平洋,我的思绪也像那翻腾不息的海水一样漂流开去。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飞往美国?他们去做什么?我很奇怪,不是很难签证吗?不是有恐怖袭击的危险吗?不是才发生了赵燕在水牛城被殴事件吗?不是过关要摁侮辱性的手印吗?我想从那一双双紧闭的或者沉思的眼睛里寻找答案。然而不会有答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而我自己,三年前就曾放弃了访美的机会去了俄罗斯,因为我喜欢俄罗斯的文化,我们这代人几乎每一个细胞都浸润着苏俄文学艺术的汁液。现在为什么要去?正是一种奇怪的情绪:你美国不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吗?我倒要去看看!

  没有邀请,也不必公务,我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去美国。只需要找到一个旅游公司,让它代办诸多复杂的手续,而后一个人勇敢地到美国总领馆去面签。

  美国人的确够摆谱的。约你一大早去排队,站在总领馆的墙外苦苦等候,成都春天阴冷的天气冻得你发抖,但你还得排下去。所有想去美国的人都挤在犹如公共汽车站一般的小雨棚下,期待着被美国佬叫进去,不管你是堂堂官员,还是尊尊学者,不管你是弱不经风的幼童弱女,还是须发皆白、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这就是美国的平等。几个小时过去了,终于等到我约签的时间。经过严格检查,进到院中签证厅,可那里还坐着几十名待签的人。有人苦苦地与签证官争辩着,直到警铃响起,被警卫礼貌地请走。我想,如果他们拒签我,我会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离开。不就是去趟美国吗?费得着那么苦苦哀求吗?然而我的签证十分顺利,只用了几分钟,问了三个常规问题:你去过哪些国家?月收入多少?有住房吗?那个仪表堂堂的韩裔美国签证官就让我过了关。我当时长长地叹了口气:跑了几百公里,等了几个小时,最后只用了三分钟。我没有胜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