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专制使中国文化氛围阳光不足


  姜声扬:温总表示中国的教育需要大胆改革,但是中国最大的,最需要改革的人才问题,究竟是什么,我们来听听您的意见。根据我们凤凰网调舆台的调查结果呢,就照刚刚邱先生你提到的这几个,一般人才多,杰出人才少,这几个选项大部分将近50%的人认为其实是读过书的人太多,但是会思考的人太少。

  但这边我们要特别注意,我们还多加了一个选项,谁敢说中国人才有问题,竟然也有人投票,认为中国人才并没有任何的问题,我们再看网民的留言,这个网友“shanyalin”说“应该把素质教育贯穿到中小学当中,比如说文明教育、基本法制教育、常用交通规则教育等等”,交通规则还需要人家教吗?我们再来看看另外一个留言“尤其是基础教育,应该从幼儿园、小学就开始引导学生体会和思考,而不是告诉我们答案”。再来,“说得多,做得少。应试教育不改,说什么都是空谈”,好,我们看到很多人,有各种不同的提议,那邱先生,您认为中国人才的问题,教育的问题根源究竟是什么?

  
  邱震海:归根结底,我觉得我们现在先把一个抽象的东西上升到最高的角度,我觉得我们大家要明确一个教育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姜声扬:OK。

  中国教育弊端的文化和政治根源

  邱震海:教育的使命现在有两种,一种是认为教育的使命是教人博学,你的知识面要非常广,要读过很多书。

  姜声杨:听起来不错。

  邱震海:但是我认为那是错的,因为你在今天知识泛滥的时代,这个知识爆炸的时代,博学是穷无止境的。教育的最终使命是教人聪明,玉不琢,不成器,你哪怕是个天才,但是你没有受过教育,你不是个最终聪明的人。换句话说,不是一个最终具有理性精神、具有穿透精神,尤其是具有一流创新和思辨,思维能力的人,所以我觉得教育真正的目的不是博学,而是使人聪明。

  姜声扬:好。

  邱震海:那么恰恰我们东方的教育体系当中,我们知道有一些东西,比如师道尊严,或者我们的古训,教育的古训就是教师是干什么的?是传道、授业、解惑,换句话说,你老师永远是教学生的,那么学生永远是被动的。在我们传统的东方教育里面,以聪明作为教学的使命是没有的,以培养学生作为创新、作为创造,作为尤其是思想创造、科学创造是没有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老师他永远是教学的中心,学生完全是个被动的。

  你看我们在我们东方的教室里都会看到,讲台一定是在前面的,下面学生一定是听的,而且在西方的教育里面,我们知道都是围了一圈子,教授是在中间的,中间的一个人,教授往往会把自己的一个论文观点抛出来,然后那个时候学生就完全可以指责教授的观点,来挑战教授的观点。

  姜声扬:对。

  邱震海:所以在这个时候,其实大家是平等的。教育的中心、教学的整个的过程中心不是教授,也不是教师。当然在中小学里相对有所不同,我们现在谈的是大学教育,但是及时从中小学开始,我认为也要时时处处把教育的使命,不是使人博学,而是使人聪明,当然有一些基础知识你是要的,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基础知识是要的。但在灌输基础知识的同时,一定要同时牢牢的把创新精神,把教育绝对不是使人博学,而是使人聪明。我再强调一遍,做为我们教育的最高使命。

  但是说到今天,中国的教育无法培养一流的人才,无法培育创新的人才等等有很多弊端。我们系统的来分,我认为有三个理由,或者三个具体的根源,一个是所谓的传统文化。另外一个是政治文化,这个政治文化不但是指今天的政治文化,也是指几千年遗传下来的政治文化。第三个是商业大潮的冲击。我们先一个一个来,先是传统文化。传统文化刚才我已经讲到了,我们教育的古训是传道、授意、解惑,当然是从教育方面,但是教育的理念来自于我们传统的文化,传统文化本身的一个思维。

  邱震海:东方文化,它就基本上两个特点,第一是重集体,轻个体。你看在我们的东方文化当中,我们的思维是整体出发,不是从一个个体出发。所以我们的中医才有一个整体的出发,西医当然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吧,它有一个实证主义的传统。这两者从思维方式上,我觉得各有利弊。但是从东方整体的色彩上,我们是重集体,轻个体。

  在重集体,轻个体的过程当中,你个体每一个人如果有思想的话,你一定是集体的思想,一定是集体底下的一分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我们整体的文化,我指的不光是中国文化,东方文化当中我们比较强调整体性,而压抑个体性。同时作为一个个体,在整个集体的过程当中,我们比较从小开始,在我们的教育体制,在我们的家长,在我们的工作单位里面,我们就比较善于服从、比较善于接受、比较愿意学习、也比较善于、愿意去贯彻,哪怕是家长、哪怕是领导、哪怕是老师、哪怕是书本,哪怕是权威的教给你的所有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一个个体,成长起来的个体比较容易接受,自然难以创新,我想这是东方文化的一个特点。

  第二个,我们东方文化比较重实用,轻思辨。以前我曾经在这里讲过很多次,黑格尔批评中国的哲学,当然我们并没有完全认同西方哲学家的观点,但是他说中国哲学不是一种真正的哲学。因为中国的儒家哲学,考虑的是做人的道理,是吧,君君、臣臣、夫妇、之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不是研究世界的一些终极问题,世界从哪里来,世界到哪里去,这当然是由于东西方的思想传统、哲学传统不同。但是这样的重实用、轻思辨造成我们许多的想法,我们许多的学科相对来说是很实用的。而我们的思辨能力,就是思想能力、穿透力严重不足,所以我想这是传统文化给我们留下的一大弊端。

  姜声扬:照你讲完这番话以后,以后我们做节目就不能只让你一言谈了,以后我也要多多发言。

  邱震海:多挑战。

  姜声扬:好的,第一个根源你说是传统文化,第二个问题,政治文化呢?

  邱震海:政治文化,当然我请大家不要误解,不是我们要挑战现在的政治文化。而是指中国几千年以来,伴随着我们传统文化,相沿而伸的那种政治文化。我们刚才说到,中国传统文化数千年来,就重集体,轻个体,是吧。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传统文化本身,必须承认在有巨大的优点的同时,也有很多弊端,那就是压抑我们的创新精神,使我们每一个个体比较善于,或者比较习惯于盲从一个权威,听从一个权威的指令。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传统文化与生俱来的政治文化,我们知道东方,尤其是在中国几千年专制,这是我们的一个传统。那么当子民、臣民已经从我们的教育体系、家庭体系、社会体系当中,已经习惯于盲从一个权威的时候,自然权威就更加权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到,其实无论中国的历史作品,还是文学作品,还是事实当中,其实我们许多时候都显得阳刚不足,阴柔有余。

  甚至,其实不是中国人不聪明,而是我们整体的文化氛围使我们阳光不足,阴暗有余。所以很多就变成很多小聪明,小聪明就能够大展奇才,很多时候我们很多话说不出,一定要皮里阳秋,一定要春秋笔法,一定要黑色幽默等等,包括很多从中国明朝开始的宦官文化,它不是一种非常阳光的东西,这就是中国人小聪明的一个很不好的地方。那么折射到现在,几千年的思路、几千年的传统一直下来,我们发现无论是中国的古代、近代,以至于到当代,其实科技型的创新人才不足,这是我们的一大缺失,在科技界。

  与此同时,在我们思想界,在我们的人文学科,思想性的人才严重不足,也是中国教育的一大缺陷,我记得我在9月份的时候,当温家宝总理在北京35中的讲话发表之后,我在这里曾经引用过温家宝总理在同济大学,建校百年视察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他说“一个大学,首先要有一流的文科,然后才能有一流的理科,然后才能有一流的工科”。按照我们一般的理解,应该是反过来的,文科算什么,应该是一流的工科,然后是一流的理科,然后才是文科嘛。你要知道一个国家,没有思想的创新就没有技术的创新。所以我们看西方以前的法国、英国,尤其是英国,它的工业革命产生,工业革命产生现代化的成功,它跟它的政治民主、思想自由,每个个体都极大的施展自己的个性。在施展自己个性的同时,极大的施展自己的创新能力和思想能力,有很重要的关系。所以人的思想自由和一个国家的创新机制,这两种是不可分的。所以我还在强调一点,没有思想的创新,其实没有技术的创新。这一点“有一流的文科,才有一流的理科,才有一流的工科”我想温家宝这句话,我们还是要记在心上。

  姜声扬:好,最后一个教育问题,你说的是商业冲击,但是如果一个学校拿不到足够的钱,它不去拿到商业的资助的话,它没有办法办一个完整的学府,那该怎么办?

  邱震海:其实商业的冲击,我们知道这本身就是一个客观现实,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西方的大学它首先也要筹集款项,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大学都是生活在商业大潮里的。但是我想说的是中国的商业冲击,有一点动摇我们对教育本身目的的一个追求。到今天我们无论是学术腐败,还是包括从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对教育经费长期投入的低下,我们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的教育经费在国民整个的一个生产总值里面,是非常、非常低下,这个是无可解释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为什么商业大潮会那么容易的动摇,我们对教育本身的一个终极目的的追求。还是前面源于我们传统文化当中,对于我们自身定位的一个脆弱。一个人也好,一个集体也好,一个民族也好,当你对自己的自身定位无法把握的时候,那你是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各种利益的诱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上商业大潮的冲击,这是一个客观的现实,也是一个全球古往今来的客观现实。那为什么于今为烈,为什么在中国尤其严重,我觉得这从我们的传统文化,包括我们的政治文化当中,好好的去思考。但是本身我认为商业冲击这不是一个根本的原因,根本的原因还是要从我们的传统文化,以及传统文化衍生下来的政治文化当中寻找根本原因。

  姜声扬:好,中国的教育问题现在已经摊在阳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