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否定之否定（下）

  申正义动了动身子，呷口茶，然后道：“我就不说了。”

  “谈谈吧，你是咱县的大教授，要说干部专业化．只有你名符其实。“说时扔过一支大中华，“来，换个。”

 申正义一直抽的是祝尔慷，是党政干部中的最低档；又加之这人难说话，有人背后送他副对联：“牛皮检察长，教授祝尔慷。”在八水，人们把骄傲自满常称作“牛皮”。

 见裴可喜点到自己，他牛皮烘烘地说道：“好，那我就对第一个议题补充一点。赈灾工作要看到成绩，也要看到存在的问题。据初步了解，问题有三个方面：第一是浮夸，灾情刚过去三天．汇报上来的农业生产净增十几个百分点是哪里来的？龙卷风把外县粮食刮进了八水？都有新盖房屋多少间的具体数字，吹糖人都吹不到这么快！第二、有的乡镇借口干部日夜赈灾千辛万苦．把赈灾款以职务私分，最高的分到一万，最少的也分一千，这是我查出来的，我对所说的负法律责任。第三、公开地弄虚作假．用灾民的名字登记造册，可粮食衣物钱财并没有发给他们。”

 史民则插话说道：“敬老院每人领到一床冬冬宝，这是西京秋林公司捐赠的，老总亲手交给了老人．电视上都播放了。可人家一走．就被工作人员没收了，换给一条旧被子。”

 民政局长说：“天海公司职工们捐赠了五万元，人家不相信咱们，卖了一车化肥直接送到一个乡．要发给某村的受灾群众。乡上安排人家访疾问苦，转了一周八匝后说，今天也晚了，明天。一定按你们指示发下去。待送走客人，乡长妻弟开来卡车，把化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都没有查清。”

 眼看着会议失控，裴可喜当机立断地说：“这些情况十分严重，这是在发灾难财，是丧尽天良！葛书记，回头把情况了解清楚，写一个报告，该批评的批评。该处理的处理．个别情节严重的，该绳之以法的，就绳之以法。”他话锋一转．对望着茶杯发呆的花嫣凤说道，“花主任，你也谈谈。”

 会议议题刚宣布，花嫣凤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子，苦得她只想吐唾沫．辣得她一个劲的只吸溜，辛味释放的氟化物刺激泪腺．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她对马宴国的政治思想工作认识了，这哪里是赤身裸体推心置腹的以心换心？是诡道是阴谋是设置陷阱，是不折不扣的骗奸！她愣怔地望着茶杯发呆，忽然又生出联想，茶杯中出现了马宴国和阚明俩人．前者是热气腾腾唯我独尊的开水，后者是孤苦无助翻飞挣扎的茶叶，马宴国把阚明泡了！水永远柔和、光洁、平静、没有瑕疵，不含棱角；而且水远是低位处世，总能留下谦虚、恭和、皎洁、清澈而又沉稳的印象，同灵秀博深、心胸开阔联系在一起。可现在，她产生了另一种感悟，水是面善心恶的，它一旦发作，就阴风怒号，恶浪排空，樯倾揖摧，寸草不留。即令是春和景明微波不起的时候，不识水性的人，一失足落下水去，也会遭到灭顶之灾而成为鱼鳖海怪的美餐。卢青民之流，充其量是一把邪火，作恶前都有明显的迹象，危害也远不及水的邪乎。阚副主任也是的，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政界混了好几年，这么点政治常识都不懂！何必要写小字报．担心儿不得大了女不得嫁了？治世用方，乱世用园。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按中学课本的教义处世。而今好，捅了一个马蜂窝，让别人跟着作难。

 “花主任。”裴可喜见她瓷呆呆的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推诿道：“我有些不太舒服，请个假．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