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风云(二)
王先金 编著
第二章 下山谈判叶挺被扣
蜜蜂洞里项英遇难 (6)
叶挺智找周公
叶挺听到项英死讯时，已经被关押在江西上饶集中营。他对探狱的亲友说：“项英也是一位有骨气有才干的英雄。他的最大失误不是与我合作不好，而是对中央一再要他提高警惕性的指示置若罔闻，竟然完全按国民党顽军设计的陷井走，最后铸成大错。”
叶挺还把自己战役指挥上的失误归纳为三条：部队北移时，行军路线没有选择好，走的尽是山路；战斗打响后，没有掌握好时机，该冲过去的时候没有冲过去；部队突围时，方向也没有掌握好，结果落入了顽军的口袋。
叶挺被捕后，先关押在江西上饶南郊李村。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为了拉拢他，派车把他接去，请了一帮保定军校的老同学，说是为叶挺洗尘，企图软化叶挺。叶挺不为所动，自始至终抗议国民党方面制造事端，要求释放新四军官兵。他拟好一份致蒋介石的抗议电，让顾祝同转交。电文如下： 叶 挺
委员长钧鉴：当今民族生死存亡之秋，全国军民团结一致对外之际，皖南
事变突然爆发，举世瞩目，凡我军民无不痛心疾首，亲痛仇快莫不以此为甚。
三战区在日伪配合下，乘我军北撤途经泾县之机，大打内战，全力向我进攻，
我被迫应战，以寡敌众，损失惨重。
同室操戈不足取，宜即公布真相以安民心，以利抗战，特陈三点：
一、无条件释放我全体官兵，因部下听我指挥，责任在我，与任何人无关。
二、组织军事法庭，澄清事实真相，惩办祸首，公布全国。
三、经法庭判决，如责任在我，罪有应得，情愿坐穿牢底，著书、写作，以度
余年
义无返顾，临电泰然。
叶 挺 1941年3月21日
蒋介石接到电报，叫顾祝同要求叶挺发表个声明。顾祝同再次宴请叶挺，说：“委员长看重你的人才，请你尽快发表个声明，说你不是共产党员，皖南事变是共产党挑起来的。这样，你就可以当我的副司令长官，司令长官也可以嘛。”
叶挺鄙视地一笑：“新四军是人民的抗日军队，共产党是抗日的党派，我是新四军军长，我始终负责到底。”
黄伯韬站起来说：“我替军长拟一个声明，你同意发表，不同意也发表。”
叶挺一拍桌子，怒吼道：“我叶挺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只要我能出去一天，我一定告白于天下人。”说完拂袖而去。
后来，顾祝同的姓毛的副官处长经常去看叶挺，见叶挺胡子很长，笑着说：“叶军长，你留起胡子来了。”叶挺捋捋自己的胡子，挖苦道：“外国的将军都留胡子，我们中国的将军不留胡子，原因是姨太太太多了。姨太太不喜欢胡子。”说完放声大笑，弄得毛处长脸红脖子粗。
在李村关押期间，新四军军医处副处长王聿先等人都关在与叶挺军长相距不远的地方，他们和叶挺仅相隔一层墙壁。关在隔壁的还有林植夫、冯达飞、吴正邦、余亚禄等新四军干部。两边的厕所中间只隔一堵矮墙，不久他们即与叶挺取得了联系。叶挺被押走前夕，写了同样内容的三份遗嘱一式三份交与林植夫、冯达飞、吴正邦三人，并嘱咐说：“你们三人中应可能有一个活着，希望把我的遗嘱保存下来，看机会予以发表。”
叶挺遗嘱的内容大意是：“此去生死未卜，如有万一，妻儿子女，希望朋友们照拂……”
不久，冯达飞被敌人杀害；吴正邦变节，已将叶挺的遗嘱毁掉；林植夫手中的那遗嘱交给了王聿先医生，王医生在托人转交冯雪峰的过程中，遗嘱也被毁掉了。因此，叶挺的三份遗嘱都未能保存下来。
从此，叶挺身陷囹圄，失去自由，随时随地都有遭反动派杀害的危险。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十分关心他的安危，尽管千方百计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总是得不到有关他的消息。
在重庆的周恩来正在设法寻找叶挺的下落。一天，突然收到一封意外的来信。淡黄色的信封上只有收信人的地址，却无发信人的住处。周恩来急忙拆开一看，啊!原来是他。只见上面这样写道：“我已被押解重庆，任光在我身边阵亡。”落款署名“希夷”，希夷就是叶挺。周恩来看后惊喜不已。
这封信，在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看管下是如何寄出来的，当时谁也搞不清楚。直到1946年，国民党被迫释放叶挺出狱后，这个谜才揭开了。
原来，叶挺被俘后，从江西上饶押到重庆的那天，叶挺下了囚车，顺着马路朝前走，他一边走一边想，无论如何也要使党知道我的消息，尽快和党取得联系，揭露国民党反共反人民制造“皖南事变”的真相。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路旁有个厕所，便灵机一动要求上厕所，特务不得不应允。厕所里臭气熏天，特务们就守候在门口。叶挺就机智地利用上厕所的机会写了这封信，并附上一张字条和五元钱。字条上写道：“请拾信的朋友买个信封，按信上的地址发出去，将终身感谢不尽!这五元钱作酬谢。”他顺手拣了块砖压在信上面，砖下露出五元钱钞票的一个角。
这封信可能被一位有正义感的人拾到了，几经辗转把它送到了周恩来手中。周恩来看完信后，立即找国民党当局交涉。在铁的事实面前，国民党当局不得不承认，叶挺被关在重庆。并答应保证叶挺的人身安全，改善生活条件。
蒋介石接见叶挺
叶挺被蒋介石囚禁在重庆中美合作所。保定同学陈诚去看他，想请他担任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被叶挺拒绝。叶挺想见到周恩来和郭沫若。陈诚请示蒋介石，蒋介石同意，要自己亲自会见叶挺。
1942年5月12日晚上8点半，专车把叶挺送到蒋介石官邸。当叶挺走到会客厅时，蒋介石已经迎了上来，问候道：“一年来休养怎么样？”
叶挺捋着长胡子不吭声。蒋介石又问：“你知道错了吗？有什么反省觉悟的地方？”
叶挺眼睛亮了起来：“你们以七师人之众围我新四军，难道还是我的错？上饶关押的几百名干部无罪，请给予释放。我要对我的部下负责。我处置失当，愿受军法裁判，愿以一死换取部属无条件释放。”
蒋介石鼻子一哼：“你的部下都是共产党，你还要对他们负责！”
“不敢对部下负责的人，怎能做委员长的部下？”
蒋介石难以回答，竟问起叶挺：“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叶挺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任何党籍。”
“你觉得共产党对，你就到那里去；你觉得国民党对，你就到国民党来，没有中立的地方。”
叶挺没有吭气，蒋介石接着又说：“我指你一条正路，你能绝对服从我，跟我走，你一定可以得到成功，不然你就完了。”叶挺没有回答，蒋介石又说：“你可以到第六战区好好休养，好好想一想再答复我。”
叶挺仍不肯出任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
叶挺将军的知己
1942年10月，叶军长夫人李秀文和女儿扬眉辗转来到重庆，见到叶挺时，李秀文抱住叶挺痛哭：“你的冤案，何时了结？”
说话间，郭沫若到了。蒋介石是想利用郭李二人劝说叶挺，软化叶挺，反而成了三人商议对策的好机会。
叶挺感慨地说：“我的一生中能得到一个真正的知己，就算是幸福了。你、恩来是我一生中的知己。”
郭沫若说：“我没有做过对你多少有益的事情，算不得是你的知己朋友，恩来才是你的真正朋友。”
叶挺说：“一个真心朋友，不是以对朋友做了多少益事来评价的。”
郭沫若指指李秀文：“希夷，你不能忘记秀文姐是你一生中铁骨铮铮的贤内助，而不是一般的贤妻良母。特别是你在大革命失败后，被迫流亡海外十载，在皖南事变中被扣牢狱的这段生活，秀文姐多少个日日夜夜在悬念着你。秀文姐从不求人，而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不说半句怨言……”
李秀文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沫若兄说的，我是当之有愧。我总是想着，希夷为人正直，对党忠贞不二，我感动，也受教育……”
这年年底，叶挺又被移至湖北施恩看管。1943年6月25日，《新华日报》记者陆诒，带着周恩来的介绍信，得到陈诚的同意，见到了叶挺，转达了周恩来的话：“两党谈判此刻仍在断断续续地进行。在每次谈判中，都提到恢复你自由的问题。切望你耐心等待，多多保重。” 叶挺全家人
叶挺很激动：“你回去请向周恩来同志汇报，请他释念。这几年囚禁中，我对党中央的领导从无动摇过。”
这年年底，日军有进犯湘、桂的动态，蒋介石害怕叶挺在乱中逃跑，准备采取措施。周恩来得知后，焦急万分，要求中共桂林党组织向叶挺转达他的口头指示。党组织的胡希明在李济深的办公厅向叶挺转达：“周恩来同志说，蒋介石是不敢公开杀害叶将军的。嘱咐叶将军不要走；走，会给蒋介石找到借口，反而不利。”
叶挺听后，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感激中共对自己的关怀，表示决不会随便跟什么人走。第二年四月的一天夜里，叶挺全家人都已经入睡，有人在门外高喊：“叶高参，你家的羊跑出来到山上去了！”叶挺披衣出去找，就再也没有回来。是宪兵五团根据蒋介石的手令，将叶挺送上飞机，转到贵州息烽去了。
1946年，中共向国民党提出，愿以释放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马法五，换回叶挺。蒋介石接受了建议。军统总务处长沈醉特意去看叶挺，问他释放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叶挺不加思索便说：“那当然是请求党组织恢复我的党籍了。”
戴笠听了直咋舌：“共产党人的可怕，就在这些地方！”
出狱后的叶挺住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他迫切想见到周恩来，可刚好周恩来去了延安。当他得悉周恩来回重庆的日期之后，冒看滂沱大雨，一清早便赶去机场。周恩来一下飞机，叶挺立即跑上去紧紧拥抱多年不见的战友，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不幸的是，1946年春天，当时在重庆同国民党谈判的中共代表王若飞、博古，为了向中央汇报国民党破坏停战协定的情况，于四月八日和叶挺、邓发等人由重庆乘飞机返延安。由于天气恶劣，飞机在山西省兴县黑茶山失事，机上人员全部员遇难，包括叶挺的夫人李秀文和十五岁的女儿扬眉、幼子阿九。
消息传来，举国悲恸，周恩来痛哭失声，邓颖超悲痛欲绝，因为她照料小扬眉已有好几个月了。
上饶集中营的大屠杀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被捕的将士大部分都被关在上饶集中营。
1942年6月初，日军进攻浙赣线，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部所在地上饶是进攻的目标之一。日军一发动进攻，战区司令部就决定向福建逃跑。
战区参谋部的日文秘书唐乐山到上饶集中营告诉副主任张超：“战区各室已决定南迁福建，你们也应及早准备。这批共产党人是不好对付的，迁移途中必需加强警戒兵力，以免在那崇山峻的地区徒步迁移中发生问题。”
6月下旬，唐乐山在福建崇安武夷宫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前进指挥所，看到该集中营送来的公文，呈请批准杀害大批青年的名册，已经战区参谋长邬文华批准。第二天他碰到集中营留守处总务组长陈范九，知道上饶集中营各中队当通过武夷溪时，发生暴动，凡是没有走得了的五十余名青年，一律被枪杀。其时该集中营已过赤石镇，在距镇几里的村庄上宿营，在进行血洗之后，再启程前往福建新驻地。
这五十余名青年是在赤石镇附近的山中，集体用机枪扫射杀害的，杀害后就集体掩埋在这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