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告密的余话


     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其实特别厌恶告密。在文革后期,我就是因为被人打了小报告,而遭到全团的批判(那时我在黑龙江兵团),整得半死。人们大概也知道我对前一段华东政法大学杨师群事件的反应,我就是要高调告诉今天的那些告密者,我一定会反击,公开地反击。但是,对过去的那个特殊的时代,我们现在活过来的人,还是需要有一颗理解的心。毕竟,告密是一种组织提倡而且强加的行为,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被要求对组织忠诚老实,对组织坦白自己知道的一切,无非是小说《牛虻》里的牛虻对神父的密室忏悔,即使有些人知道这种忏悔很可能会被用来对人的迫害,但如果上面以人民的名义施加压力,这种压力足以使你和你的家人丧失一切,投降,大概是除了自杀之外唯一的选择。很多人在国民党时期,可以横眉冷对监狱、拷打和屠刀,但1949年以后,却很难有勇气对把你管到家的组织说半个不字。在强大的意识形态,在强大的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保持光荣的孤立,事实上是不可能的。退一万步说,即使单纯地为了自保,出卖朋友,在那个时代,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那个时代毕竟过去了,在上述理由都不存在的情况下,某些人为了迎合上意,为了屈从上级的指令,慌称自己不想做烈士,就可以告密,可以做一些丧天害理的事,帮助当政者把一些人的脖子上套上绞索,再拉拉他们的脚。其实,他们不这样做,并不会损失什么,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我对于每个这样的文化人,无论他的名头有多响,都超级鄙视。当然我知道,这样的王八蛋,还人模狗样地活得有滋有味。这年头,至少表面上,做狗做哈吧狗,比做人活得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