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刘星
《城市经济导报》记者 席雯
灯碗里的油眼看又折了许多,火焰开始变蓝,少年快步上前拨了拨灯芯,仍旧回到案前看父亲作画。俩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如水印,平铺在隔壁房间的鼾声之上。
“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父子俩相视一笑:母亲又说梦话了。
少年刘星就是这样一夜夜地看父亲作画,终于将母亲的催促变成梦话。这梦话,一直陪他到高中住校。
父亲是他生命中第一个老师,虽然严格意义上讲他根本算不上是画家,不会创作而只是单纯的临摹,但是,那些每晚对先贤经典的濡染也足以影响一个少年的一生。
没有进入心目中的学府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没有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也像是一场并不友好的戏弄,而玩笑过后,严肃的命题呈现得很庄严:陕西师范大学的几位老师像是上帝赐予他的礼物,一一在那里等他。卫俊秀先生,刘自椟先生,陈忠志先生,方济众先生……提起老师们,刘星脸上至今仍有掩饰不住的感念表情。他以吃奶为喻,形容几位老师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人生的第一口奶很重要,如果一个人人生第一口喝的是泔水,那么,他以后永远都只对泔水有兴趣;如果他第一口喝的是鲜奶,那么,他以后只对鲜奶感兴趣,闻见泔水他都会反胃的”。
刘星从艺虽然属于“半路出家”,但因为老师们都是很棒的,使得他一开始就走在了一条正确的、尔后无需再矫正的路子上,这是他的幸运。
刘星深谙这种幸运,因而对恩师分外感念。方老师喜欢卫俊秀的字,他家客厅最先挂的就是一幅卫的《阳关三叠》,虽然那时卫还并不出名。“不以大师自居,不以耳朵取人,永远像平凡人那样活着,这是方老师对我最大的触动。”也许是因为此,在先生过世后的许多年后,重访其故居,刘星落了泪——那破旧的房子与简单的陈设像是一枚钢针,一下一下地扎着学生的胸膛,而门前斑驳的杂草与来来回回走动的鸡群则更像是某种嘲笑。刘星在故居前留影,而后沉默在先生曾经走过无数遍的村道上——这残存的印象,某天终于也会消失,无迹可寻,而中国美术史与当代美术思潮中记载的那一个名字,终究会成为百年后考证学家们的一个尴尬谜团。
同样被刺痛的还有他1987年的那个冬天,他和一个叫彭雨虹的朋友去安塞采风,画写生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怯怯的声音,“叔叔,能不能给我爷爷照个像?他生病了,快不行了……”。那是一个挂着鼻涕的小男孩,他牵着弟弟静静地站那里,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渴望。单薄的衣衫与露趾的棉鞋引他们到了一个小院子,小男孩快速的跑到墙角正在筛豆子的妇女跟前,而后,妇女喊了一声:“不照,没钱!”孩子撒腿又往屋后土梁上正在挥舞锄头的男人那跑去。男孩上去了又下来了,最终,噙着泪花给他们弯了个腰。四年后,再去那个小院时,男孩已经长大,不认识他了,而当他提起四年前的事情时,男孩一下子就灵醒过来,说在他们走后不到一个礼拜爷爷就去世了。两个彼此不知道姓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静静地在小院坐了一个下午。
“那是我终生的遗憾”,眼前的刘星垂下了眼帘。
记忆中感恩、怀念和遗憾的色彩,在良久的沉默后,瞬间又切换到他画室墙上的一幅油画。那是他女儿的作品,刘星每每看到它总是会笑得如孩童般轻盈,“这小家伙,我其实最先是想让她学国画的……”
现实生活中的刘星和学术文章中的刘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一个随和、性情、善感、平易近人,一个“犀利苛刻”、“斤斤计较”、甚至“六亲不认”。他曾以《浮躁+泡沫=这个时代的精神状态》《“大师”流行是时代病态》等文章在陕西乃至全国书画界引起一阵骚动,也以颇具大师遗风的真性情为熟悉他的人所尊崇。
如此种种,尽在这尺幅大写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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