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转弯才能看清的事实
何鑫业
先来举一个嘉兴五芳斋的事例。
如果不转弯不绕行，我们脑子里的五芳斋，就是一个年销售18.6亿、利税1.72亿（2009年数据）的食品集团企业，简言之，五芳斋粽子，一种三角形用粽箬包裹用绳子捆扎很畅销很全国的糯米食物，似乎压根就一直一直如此。其实完全不是啦，如果说给你听的话，你就会觉得蛮有意思：五芳斋粽子在最初，只是弹棉花匠夏季谋生的一种手段，并非正当职业，也并非一项能赚大钱的活——我们来看看历史记载：
上世纪20年代，嘉兴有一帮兰溪人弹棉花谋生，每逢夏天弹棉花淡季的时候，他们就会买来箬叶裹粽子挑担叫卖（担的一头置炭炉、铁锅，内煮粽子）。大约在1921年间，兰溪人张锦泉等在张家弄口北侧开出一家多味斋粽子店，一年半后拆股关闭。
1921年，这家叫多味斋的粽子店，就是后来嘉兴五芳斋的前身——如果不转弯，笔直地想当然，一个是弹棉花，一个是买粽子，浑身浑脑八竿子也打不着呀，不是吗。
这是第一个转弯，第二个转弯事关形而上：你想想，一个世纪不到，就区区100年，主业弹棉花是车过倏忽人过倏忽鬼过倏忽，干脆不见了踪影，而副业粽子却是锦团花簇大张旗鼓方兴未艾——可见，人生在世，吃是生物学的，是不二法门，而棉花多少属于社会学，可弹可不弹，甚至可棉花也可不棉花。
再来举一个母亲和婴儿的事例。
2002年，杭州的萧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一对做生意的父母生了一个儿子，六个月后重金请了一个保姆，日夜料理这个宝贝儿子。不久，这个孩子却得了一种怪病，只要碰上母亲抱，就会把屎拉在裤子里。由于母亲忙于做生意，一周见不着儿子几面，再加上愧对儿子，所以母亲也不恼，总是耐心地帮着擦啊洗啊地给他换衣换物。久而久之，没想到儿子这个毛病越演越烈，到了每逢母亲抱他，就必把大便拉在裤子里不可的地步，而且每抱每拉，最多的一天，拉了十一次，弄得家里臭气熏天。母亲开始着急，四处打听八方求助，有的说，这个保姆有问题，应该换一个；有的说，检查一下孩子的肛门，看看有没有先天的毛病；还有的说，肯定是你太宠了，小孩子要做规矩的，拉屎出就应该打，打几次就好了——看官，如果不转弯，笔直地想当然，这几乎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似乎板上钉钉八九不离十了，其实完全不是啦，说出来可以让你吓一跳。
有一日，母亲打电话上报社求助，报社给婴儿妈妈安排了一次与心理医生的对话——听好了，下面的对话才是问题的关键：
医生问：“你是说，保姆抱他的时候是不拉屎的是吗？”母亲答：“是的。”“那么，你每周大约抱几次？”“一到两次吧。”“……哦，我现在告诉你，首先，你孩子得的不是什么器质性疾病，这个你可以放心；孩子得的是一种叫母体依赖症的病，是心理疾病，这种病是孩子得不到母爱时的易激反应，也就是说，婴儿依靠拉屎这一行为来获得母亲的亲昵，……你明白吗？”“噢，不明白，医生，为什么，拉屎就能获得母亲的亲昵呢？”“哦，你想想，孩子拉屎时，你不是要去抱他吗，你不是要去给他擦洗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约定的亲昵关系……”
天哪，儿子整天拉屎出，竟然是为了母亲的抱，儿子整天拉屎出，原来是缺少母爱与亲情，真是触目惊心，我们的糊涂爹娘啊！
这个弯转得好！真理水落石出，如果不转这个弯，我们的忙于赚钱做生意为家庭GDP作奋斗的糊涂母亲们，可能还在撩起裤子“教育”孩子的“屁股”呢！
原来，对于婴儿来说，他并没有社会学的“母亲”概念，他的“母亲”完全是生物学的，就是妈妈身体的气味、暖意、奶香、膝弯和发丝。原来，婴儿需要母亲，需要的是生理的、有血有肉有气味的母亲，而非赚钱做生意搓麻将高谈阔论赢得财富的母亲。
这依旧是第一个转弯，第二个转弯仍然事关形而上：目前人类的处境是不是亦如这婴儿，需要的是“生物学的母亲”，需要的是“母亲”身体的气味、暖意、奶香、膝弯和发丝，可实际情况如何呢？实际情况，人类更多得到的是“社会学的母亲”，更多得到的是经济、成就、忙碌、离散和乏情，人类甚至都不如萧山这位婴儿来得勇敢，敢以“屎”抗争！
天下“社会学的母亲”，内容还包括：房子、职业、头衔、道德、奖状、聘书；天下“生物学的母亲”，内容还包括：吃饭、睡觉、爱情、性生活、抚摸、安慰和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