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应该看看《万历首辅张居正》

辛泊平

在《亮剑》和《潜伏》之后，很久没有看电视剧了，时间上的拮据让我谨慎，大量的肥皂剧倒我胃口，于是干脆远离，回归宁静的纸质阅读，于枯寂中翻检内心的季节。之所以又看电视剧《万历首辅张居正》，一是因为读《明史》，再者还因为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明史》中的张居正的宦海浮沉个人荣辱已经让人扼腕，《万历十五年》中黄仁宇更是煽情，一篇“世间已无张居正”，赞叹有之，同情有之，痛惜亦有之。我辈亦然。

然而，看电视剧，一半未过，便有些迟疑，究竟还要不要看下去。因为，在这部由唐国强、冯远征主演的电视剧里，虽然也有张居正的励精图治、锐意改革，但更多的却是官场的明争暗斗和权术的角逐，没有那种直观的血肉横飞，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血腥之气。整个故事似乎可以用剧中人魏廷山的话演绎：官场险恶，明争暗斗，充满了血雨腥风。其中的人物，不论是败在张居正手下的高拱及其党羽，还是张居正本人，包括冯宝等一干宦官，只不过是争名夺利的祭品而已。在所有的倾轧和争斗中，所有的血肉之躯和无上智慧，都是彻底的失败者，最后在鲜血中戴上王冠的永远是血污的权力。

中国人是喜欢权术的，正如柏杨所说，中国人的哲学就是酱缸哲学，内耗的哲学，没有谁可以干净地全身而退。话虽然说得阴冷，但却是某种程度上的历史真实。权术者，权是核心，术为方法；权是意义，术为求索。两字大千，一晃便是几千年。在这个过程中，人的智慧被玷污，人的才情被阉割，人的本性被掩埋，剩下的便是赤裸裸权力追逐。这样说可能有点绝对，但至少可以说，在底层是芸芸众生的挣扎，在庙堂，则是帝王将相们的权术阴谋。一面是愁云惨淡，饿殍遍野；一面是阴风习习，午门溅血。中间一点空间，是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没心没肺的暗送秋波、同心暗结。历史的常识，读史时的心惊肉跳。

所幸的是，我们还有不偏袒任何人的时间，还有在权力的角逐中被我们忽略的天道。正如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里说的那样“在史书中无数的尸山血河、生生死死的背后，我看到了它，它始终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无论兴衰更替，无论岁月流逝”，超越人性的一点光明，温暖那些以担当的姿态去面对家国利益的烈士们，也安慰着在阅读历史时冰冷的后来人。然而，生命之外，这不过是另一种报应，另一种轮回。

所以，在看《万历首辅张居正》的时候，我似乎模糊了历史意义的价值判断，只剩下对人的同情，对命运的感慨。高拱被贬，我伤感，伤感他的术在权面前的没有机会；孟冲自杀，我伤感，伤感那把命运交给一个人的世态炎凉，冯宝也是如此，王显爵也是如此，张居正的死后清算，更是如此。纷纷攘攘，一朝天子一朝臣，城头变幻大王旗，没有谁能主宰自己。不论是谁，即便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无不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在权力面前，人们忘记了眼前还没有凝固的血迹。而那个的权力，也不过是那些被它置于死地的人朝拜出来的乌托邦，抑或是异化的力量。生人如斯，复有何趣？于是再次想起那个宁愿“曳尾于涂中”也不愿做楚国宰相的庄子，那种旷世的自由，让人感叹，让人神往。

所以，觉得这部充满权力之争的电视剧，特别适合官员认真地看一看，当作教材看，然后，多一些自觉，把人性放在权力之上，哪怕不为今生，也要为那迟早要来的天道，放了他人，也放了自己。

2010-5-11夜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