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科威尔有点残酷
陈应松
拿一个绝症球员说事儿,有点残酷。
说的是澳大利亚优秀前卫科威尔。有“巫师”的称号,被认为是澳大利亚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球员。都在赞美他,只因他快死了。“绝唱”二字用得最多。
主要起因还是在他对加纳一场,任何慢镜头回放都显示,科威尔不是故意手球,而且球是碰到了他的肩胛,却被那个引起公愤的意大利裁判罗塞蒂红牌罚下场了。当他举起红牌的时候,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诅咒他,成千上万的人想杀了他。原因就是科威尔本来身患绝症,这本来几乎是他最后亮相世界杯的绝唱,可这个罗塞蒂竟然敢犯众怒,将一个亿万人心中的可敬英雄撵下场——撵下了一个伟大球员生命最后的舞台。
我们不仅愤怒和同情,就连科威尔自己也充满悲愤,他说:“这个家伙谋杀了我的世界杯之旅,他是裁判、也是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除了让我卸掉这只手臂放在其他地方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我在那一刻移动我的手?”
前几天只是说他有一种罕见的血液病,现在清楚了,是“自身免疫性肝炎”,无治。其潜在的破坏性能摧毁人的肝细胞。生命对于科威尔,只有了5年,顶多10年。医生要他停止足球生涯。他已先后16次躺上手术台接受治疗。但固执的科威尔说,我死也要死在足球场上。足球高于生命。他还说:“在我看来,只要身体状况还允许就没有理由拒绝为国出战,无论是受伤还是疾病。我希望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自己的梦想。”“我想要走得尽可能远。如果哪一天,我再也完成不了球队的期望,那我会选择退出的。但只有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才会停下来……希望这不会是我的最后一场世界杯,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世界杯的赛场。”
罗塞蒂却让他离开了。
也许是命运吧。科威尔,这样安慰自己可能心里好受一点。
我在这里说科威尔,并不是以一个闲人和看客的心态矫情地讴歌一下他战胜死亡的伟大,来点儿励志的话混点稿费。其实死亡是无法战胜的。不止他一个,许多足球运动员也会比他更彻底地死在绿茵场,成为真正的“绝唱”。比如让我们记忆犹新的是1994年,哥伦比亚27岁的国脚埃斯科巴在美国世界杯上攻入了一个乌龙球,回去即被他的同胞枪杀。他的那粒球才是真正的绝唱。而在比赛场上死于心脏病和其他不明原因殒命的球员可成队成排,巴西球员马尔西奥·多斯桑托斯、匈牙利国脚费赫尔、年仅20岁的巴西球员费雷拉、喀麦隆的维维安·福、英国球员赫斯特、尼日利亚球员奥科瓦莱吉、巴西的塞尔吉尼奥、西班牙22岁的国脚普埃尔塔……
还有的死在参加比赛的途中。如参加非洲杯的多哥队乘坐的大巴在路上,被安哥拉的武装分子扫射袭击,造成4人死亡。更有死于非命的,因为比赛时身体的剧烈碰撞至昏迷不能醒来的也比比皆是。
关于死亡,我们只能容忍。前人看透了这个东西。称它为魔鬼。也会教人泰然处之。泰戈尔安慰我们说:“死亡是永生的大门。”另一个安慰我们的人是伊壁鸠鲁,他认为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在了。”诗人里尔克一句诗这么淡定地说:“只有我们凝视着死亡。”
所谓战胜死亡了,就是英雄,科威尔已经被誉为澳大利亚的英雄。而更多的凡人在生和死中挣扎,我们认为他们是英雄吗?遭自己同胞枪杀的埃斯科巴就不是英雄而是狗熊?再者,科威尔也没到绝唱的地步,我们祈祷医学的进步一定会留住他的生命。我们赞颂的是他作为一个球员,准备战死在球场的那种精神。中国人同样不乏这种精神与气概,所谓马革裹尸还,青山埋忠骨。最俗的一句话是:拼上了这条老命!足球是和平年代最具有战争气质的一种存在,男人们最喜这种混乱中的对抗厮杀。我们应当向所有在这个“战场”上拼命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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