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萧红是中国三十年代轰动国内外文坛的女作家,鲁迅曾评价她是“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萧红创造了大量的文学形象,有男性形象也有女性形象,但女性形象的塑造却比男性形象更加成功,因为女性的形象是从萧红本身的人生经历所散发出来的。她带着自己深痛的底层生活体验,源于对命运的关注,对女性作为人的个性尊严的捍卫,以其“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来描绘她笔下的芸芸众生,从而使其女性形象具有恒久的魅力。萧红及其小说被时下众多的学者所研究并且成果显著,不仅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学者,他们主要从评传、创作经历、人物形象等方面进行研究。本文在前人经验的基础之上,采用分层次论述的方法,着重分析萧红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首先,以作品中具有恒久艺术魅力的人物形象的来源——萧红本身的人生经历引领全文;其次,分类分析萧红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形象;最后,分析萧红描绘这些女性形象的价值意义。希望通过本篇论文的论述将会对萧红及其作品有更深、更全面的认识。

 

关键词萧红;女性人物形象;麻木;悲惨命运

 

 

一 前言---------------------------------------------------------------1

二 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2

(一)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分类------------------------------------------2

      1 麻木迟钝、逆来顺受的女性形象----------------------------------2

      2 对爱情和婚姻充满希望但在现实之中希望毁灭的女性形象------------3

      3 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仍不屈不挠坚决反抗的女性形象--------------4

(二)萧红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揭示--------------------------------------5

      1封建伦理的禁锢和男权社会的压制--------------------------------6

      2 女性自身的麻木与奴性------------------------------------------7

(三)萧红写此类人物形象的意义--------------------------------------8

      1异样的生命价值与底层体验形成她独特的写作风格-------------------8

      2 萧红执着于对人性的呼唤----------------------------------------9

三 结论---------------------------------------------------------------11

四 参考文献-----------------------------------------------------------12

五 致谢---------------------------------------------------------------13

 

 


 

一 前 言

 

萧红是东北作家群中一位极富个性和才华的女作家,这位三十年代杰出的中国女作家以她短暂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文学遗产。由于她坎坷的命运,丰富的感情世界,一生都在追寻着爱与温暖,所以她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经受着情感的磨难。无论是萧红复杂的人生经历、还是她那具有极高艺术成就的作品,都引起无数的后人关注。时下对萧红的研究主要包括创作风格、女性意识等,也有对她传记的研究,列如林贤治的《漂泊者萧红》、刘乃翘和王雅茹的《萧红评传》等等。萧红怀着一颗被人生摧残破碎了的心,以包含血泪的独特笔法,为我们展示了非人世界中的女性的非人生活与悲惨命运。在萧红作品的众多的人物形象中,有男性的形象,也有女性的形象,但女性的形象是从萧红本身的人生经历所散发出来的,具有恒久的艺术魅力。因此本文将主要以萧红的生命价值与底层体验引领全文,以对萧红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析为主体,并对其女性形象的价值和意义进行探讨。

二十世纪以来,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对萧红的小说进行剖析,对萧红小说中的思想倾向和艺术特色展开深入的探讨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而我要做的就是仔细阅读和揣摩她的作品,并从中研究其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所反映出的当时那个时期的社会现实,以及萧红作品所独具的深层次的批判启蒙意识。通过本篇论文,我们将收获三点:首先,对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有更加全面深刻的认识。其次,能够深刻体会萧红的女性创作与亲身的生命体验的联系。最后,会对萧红作品所揭示的黑暗的社会现实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与体会。

 

 

 

 

 

 

 

  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萧红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是她本体灵魂的皈依,这些活生生的小人物都是萧红自己底层生活的真实写照。萧红把自己的不幸与苦难,把自己的不堪忍受,自己的希望一一写进作品,所以研究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就离不开对萧红本身的研究,她的写作与本体是始终都联系在一起的。萧红从小便生活在一个地主的家庭里,父亲贪婪、冷酷,萧红曾说:“父亲常常为了贪婪而失掉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又疏远,甚至无情”。[1]幼年丧母,祖母更是对她缺少慈爱,只有从祖父那里才能感觉到一点人间的温暖和爱。生为女人,她有不幸的婚恋史,贫困的生活史,正是由于这样的生命体验和情感经历,才能比其他作家更加真切的体验底层人民的不幸遭遇与悲惨生活,才能使萧红具有从女性和穷人这样双重的视角来进行写作,产生了震慑人心的艺术魅力。从她的第一篇小说《王阿嫂之死》中的王阿嫂到她的最后一篇小说《小城三月》中的翠姨,这些女性都是深受封建毒害的人物,她以细致的笔触,生动的描写,表现了她们麻木和不堪的悲惨生活。她怀着对底层妇女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在揭示这些女性不堪的命运的同时也在启迪着人们造成这种悲剧的原因是什么。纵观萧红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一类是麻木迟钝的;一类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一类是面对黑暗的社会现实仍然不屈不挠坚决反抗的。

(一) 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分类

萧红笔下的女性形象大都是被压在社会最底层的农妇、乳娘、佣人、童养媳、少女等。她们有的人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麻木不仁的过着动物一样的生活;有的人则不误实际,在阳春三月做着凄美而朦胧的春梦;有的人则被人性所唤醒,在民族的、个人的生死场上进行着无畏的抗争,实现了自己的人性尊严。

1 麻木迟钝、逆来顺受的女性形象

《王阿嫂之死》中的王阿嫂和《生死场》中的麻面婆是这类人物的典型形象。

《生死场》是以二里半的丢羊事件开场。在二里半寻找山羊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妻子麻面婆的悲惨处境。

 萧红是这样描述麻面婆的:“土房周围,树条编做城墙,杨树一般阴影散落到院子中;麻面婆在阴影中洗涤衣裳。汗水在麻面婆的脸上,如珠如豆,渐渐浸着每个麻痕而下流。邻居的烟筒,浓烟冲出,被风吹散着,布满全院,烟眯着她的眼睛了!她知道家人要回来吃饭,慌张着心弦,她用泥浆浸过的手去墙角拿茅草,她沾了满手的茅草,就那样,她烧饭,她的手从来没有用清水洗过。她家的烟筒也冒着烟了。过了一会,她又出来取柴,茅草在手中,一半拖在地面,另一半在围裙下她是拥着走。头发飘了满脸,那样,麻面婆是一只母熊了!母熊带着草类进洞”。[2]这段文字把麻面婆形容成一只母熊,女人就像动物一般的生活。她惧怕着自己的男人,怕男人回家后发现自己还没有做饭,于是她慌张着。赶紧拿了草去做饭,而她的手是永远也不洗的。“让麻面婆说话,就像让猪说话一样,也许她喉咙组织法和猪相同,她总是发着猪声”。[3] “麻面婆的性情不会抱怨。她一遇到不快时,或是丈夫骂了她,或是邻人与她拌嘴,就连小孩子扰烦她时,她都像一摊蜡消融下来。她的性情不好反抗,不好斗争,她的心永远贮藏着悲哀似的,她的心永远像一块衰弱的白棉。她哭抽着,任意走到外面把晒干的衣裳摘进来”。[4]

萧红笔下的麻面婆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尊严,她是活在男权社会下的奴隶,她把她描绘成动物一样,形象上像一只母熊,声音上像一头猪。她每天不停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她的生活就是各种各样的繁琐的做不完的家务,她洗衣做饭,在污泥水和稻田里像男人一般的干着体力活,一见到自家男人就会胆战心惊,生活的重担使她失去了自我意识,家庭就像囚笼一样牢牢的把她束缚在里面。她麻木的生活着,不知道也不懂得去争取作为人的尊严,对生活中的无奈委屈从不会抱怨,只会无尽的默默的承担。麻面婆是萧红笔下最为普通的女性,她是被家庭和封建意识所僵化而变的愚蠢的女性形象的典型,萧红将其比喻成一只母熊、一头猪,在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滑稽,但是在这种滑稽的外表之下是一种深深的讽刺与同情。因为生活劳作的艰辛、因为活着的不易而丧失了思想乃至独立人格的深深的同情和悲哀。她们与男人一样的为着家庭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并未得到男人的理解与爱,相反男人还把女人从事家务劳动看做低能,更有甚者竟把她们看作是生活的累赘,生气时的出气筒。

2 对爱情和婚姻充满希望但在现实之中希望毁灭的女性形象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之中,女人始终处于一种被奴役、被无视的群体。她们不会表达自己的悲苦,她们也曾对生活对婚姻充满希望,但是现实的冷酷使他们的凄美的梦幻破灭了,她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们是作茧自缚,自己帮自己完成悲惨的奴役般的宿命。

《生死场》中的金枝是贯穿于全篇文章的人物,她怀着对生活的希望怀着对爱情的

美妙憧憬,但是成业却粗暴的占有了她,他对金枝的不是爱只是生命最初的如动物一般的本能的渴望。在文中作者是这样描述的“你害病了吗?倒是为什么呢?但是成业是乡村长大的孩子,他什么也不懂得问。他丢下鞭子,从围墙宛如飞鸟落过墙头,用腕力掳住病的姑娘,把她压在墙角的灰堆上,那样他不是想要接吻她,也不是要热情的讲些情话,他只是被本能的指使着想动作一些……男人完全不关心,他小声响起:‘管他妈的,活该愿意不愿意,反正是干啦!’”[5]就这样在未婚先孕的情况下金枝屈辱的嫁给了成业,但是才出嫁几个月,成业就对金枝厌烦了,他打骂金枝,对他不再有耐性。

月英是《生死场》中那个“打渔村最美丽的女人”,她是如此的温柔,从不高声笑过或是高声吵嚷,生就一双多情的眼睛。刚患病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替她请神,烧香,也跑到土地庙前索药,但后来连一口水都不给她喝,并抽走她的被子,用砖头让她依着。当这个曾经美丽温柔的女人,失去了作为工具的价值之后,丈夫再也不理睬她,视她如废物。作者通过对月英的塑造,表明了在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生存的意义就是工具就是奴隶的奴隶。而最让我们感到可悲的是《小城三月》中的翠姨,这是一个被封建传统道德所束缚而不能够自主选择自己爱情最终含恨而死的女性形象。她是位温柔娴熟的农家女孩,在春风洋溢的三月,正当她带着对异性的甜蜜的、纯洁的爱情充满向往的时候,她的母亲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又矮又黑的小男人。她有委屈不敢说有怨不能够讲,只能默默的接受着,她不懂得反抗不知道大胆的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尽管她接受过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尽管她不甘于命运的安排,但是她身上却背负着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这对于她来说是太沉重了!她无法摆脱这样的宿命,她认为是自己的命不好,一个寡妇的女儿,怎么能有反抗的理由呢,这就是自己的命。所以她只能带着那没能说出口的朦胧、凄美、却又无比强烈的爱走进了坟墓,而她的爱情就如呼兰河的春天一样的短暂,翠姨是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人间的。

这些曾经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幻想的美丽的女性,在现实生活的磨难中,在男人的压迫残害下,在自我的束缚下,已经变的面目全非。金枝的女儿小金枝被她的男人摔死;月英的牙齿变绿,身下变成了小虫的世界;翠姨抑郁含恨而终。这些女人当经受了现实的不公之后,不懂得去反抗不懂得去拯救于水深火热中的自己,她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将自己的不幸遭遇归结于命不好,所以她们只能一味的忍受、让步,最后走向绝望毁灭的终点!

3 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仍不屈不挠坚决反抗的女性形象

萧红在描述了一群软弱麻木的女性的同时,也塑造了王婆这类赋予斗争精神的叛逆女性。如早期小说《夜风》中的李婆子和《生死场》中的王婆。

王婆是一个反抗者的代表。一出场作者是这样描述她的“老王婆工作剩余的时间,尽是诉说她无穷的命运。她的牙齿为着诉说常常切得发响,那样她表示她的愤恨和潜怒。”[6]这样一个不同于其他懦弱的女性的开场就能感觉到王婆不同于萧红小说中的其他女性。王婆在相当的程度上摆脱了中国人男尊女卑,屈于从属地位的命运。她知道反抗,她为了与男人平等,为了不受压迫,为了争取做人应得的权利,她没有遵守传统的妇道——好女不嫁二夫,她带着女儿离开了第一个丈夫而重新改嫁。而第二个丈夫死后她又嫁给了赵三,她不受赵三的奴隶与压迫,不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与赵三平等。为了种麦田她忍心摔死自己的孩子。文中是这样描述的“孩子死,不算一回事,你们以为我会暴跳着哭吧?我会嚎叫吧?起先我心也觉得发颤,可是我一看见麦田在我眼前时,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一滴眼泪都没淌下……”[7]生命中经历了三个男人,在当时的社会算是一种前卫,她不惧怕别人的异样的眼光,残酷的阶级压迫使她觉醒,使她坚强的性格发展为反抗和斗争的性格。她支持赵三参加“镰刀会”,支持儿子女儿反抗日本侵略。但是在镰刀会失败之后对于赵三的改变她很是瞧不起的,不管赵三卖了多少鸡笼,拿了多少铜板回来,她对赵三仍是瞧不起的。王婆在萧红众多的女性人物形象中不是一个普通的妇女,而是一名积极反抗命运的不公、积极地反抗日本鬼子的抗战妇女。在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颗不屈的灵魂,一个敢于反抗的大胆女性形象。

以上这三类女性形象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封建历史是根深蒂固的,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和女性对传统道德的自觉遵守造成了女性被奴役的非人的命运。但是这种命运的造成也是女性自己对封建伦理对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的自觉遵守,也是自己对封建伦理死死防守的结局,如果都有王婆一样的意识、王婆一样的胆识,那么女性也不会在社会中没有一点点地位,那么悲剧上演的也不会如此的严重。所以王婆形象的塑造,给女性以希望,让受苦受难的底层妇女认识到反抗的力量。

(二) 萧红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揭示

鲁迅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8]悲剧所引起的效果是令人悲怜和恐惧的,同时又发人深省,引起激愤。萧红小说中的女性悲剧的形成一方面是封建的传统文化的禁锢和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的压制;另一方面就是女性自身的奴性所导致的。

1 封建伦理的禁锢和男权社会的压制

周作人曾指出:“古来女人的位置,不过是男子的器具与奴隶。”这些奴隶由于长时间的受到封建礼教的浸淫已经变得心智麻木,几乎丧失了追求自由与平等的独立的人格愿望了。法国女性主义学者西苏语也说过:“女人不是被动和否定,便是不存在。”[9]父权制的价值观念往往造成男女的对立,男性是这个社会中的主动者和胜利者,而女性等同于被动者和死亡。

萧红的《呼兰河传》中有一段对呼兰河小城内娘娘庙和老爷庙的描写:“娘娘庙是在北大街上,娘娘庙和老爷庙离不了好远。那些烧香的人,虽然说是求子求孙,是先应该向娘娘庙来烧香的,但是人们都以为阴间也是一样的重男轻女,所以不敢倒反天干,所以都是先到老爷庙去,打过钟,磕过头,好像跪到那先报个到似的,而后才上娘娘庙去”。[10]而且老爷庙的头像被塑造的威风凛凛、气宇非凡的,娘娘庙里的神像倒是被塑造的非常温顺:“所以在老爷庙上磕头的人,心里比较虔诚,因为那泥像,身子高,力气大。到了娘娘庙,虽然也磕头,但就总觉得娘娘庙没有什么出奇之处。”[11]对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萧红这样分析道:“塑泥像的是男人,他把女人塑得很温顺,似乎对女人很尊敬。他把男人塑得很凶猛,似乎男性很不好,其实不对的……塑泥像的人为什么把他塑成那个样子呢?那是让你一见生畏,不但磕头,而且要心服。就是磕完了头站起来再看看,也绝不后悔,不会后悔这头是像一个平庸无奇的人白白的磕了。至于塑像的人塑起女子来为什么要那么温顺,那就告诉人,温顺的就是老实的,老实的就是好欺侮的,告诉人们快来欺侮她们吧。……所以男人打老婆的时候说‘娘娘还得怕老爷打呢?何况你一个长舌妇!’”[12]萧红由此尖锐的讽刺道:“可见男人打女人是天理应该,神鬼齐一。怪不得那娘娘庙里的娘娘特别温顺,原来是常常挨打的缘故。可见温顺也不是什么优良的天性,而是被打的结果,甚或是招打的理由”[13]正是由于这样的封建伦理的禁锢,这种男尊女卑的意识,才造成了萧红笔下这么多的苦难女性。

《生死场》第六章“刑法的日子”里,萧红将中国北方的妇女们的生育过程写得惊心动魄撼人心悬:“家中的婆婆把席下的柴草又都卷起来,土炕上扬起灰尘。光着身子的女人,和一条鱼似的,她趴在那里……她几乎一动不敢动,她仿佛是在父权制下的孩子一般怕着她的男人。……一点声音不许她哼叫,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14]尽管如此的痛苦她却得不到男人的一点点同情和爱护,男人还用烟袋砸、用冷水泼那在死亡中挣扎的女人。小说的这些民俗生动的刻化了中国北方广大女性的生存真相,揭示了以“男性为本位”的黑暗社会。

2 女性自身的麻木与奴性

西方的女性主义学者认为,“性别压迫和阶级压迫一样,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压迫形式之一。长期以来,女性生活在一个以父权制为中心的生物本质主义传统之中。这一传统认定女性的基本职能在于传宗接代。这一‘无可改变’的生物学事实,决定了她屈从、被动、缺乏探索精神、只能局限在家庭生活空间之内等本质特征,因而是天然‘卑下’的。这一抹杀了生物性别与社会性别的生物本质主义或称生物决定论的观点,纵横漫长的历史,纵横于各种社会与文化之中,它使得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仿佛有了言之凿凿的天然合理性,俨然妇女的命运是由她的子宫而不是由文化决定的。”[15]萧红小说中的女性时刻生存在这种状态之下,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战斗性,失去了作为人的独特尊严与个性的捍卫,她们变成了男人的附庸品,并且自然而然的在捍卫着这种地位。

《呼兰河传》中的小团圆媳妇,不是直接被男人迫害死的,而是被以她婆婆为代表的好心人的“帮助”而死的。当小团圆媳妇来到婆婆家的第一天就不被人们所认可,原因是小团圆媳妇太大方了,第一天进婆家就吃了三大碗饭,长的还高,看人时候的眼神一点也不知道躲闪,一点羞耻都不知道。这样就太不符合女人们眼中的那种封建制度下的团圆媳妇了。为了让这个小女孩早早的成为人们眼中合格的团圆媳妇,于是这些好心人就开始“帮助”她,婆婆开始打她,一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二是想好好的管教一下她,让她知道团圆媳妇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她们的帮助下小团圆媳妇非但没有成为人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却倒下了,于是这些好心人又开始为她治病,什么跳大神、扎纸人、用热水烫……这一系列的方法都用尽了,结果“黑乎乎,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真的“回家”了。小团圆媳妇的悲剧一是以她婆婆为代表的无意识的杀人团所摧残死的,从主观愿望上看,婆婆打骂小团圆媳妇是为了维护“家规”,让小团圆媳妇像个真正的团圆媳妇,但实际上是对婆婆的鞭笞,是对封建制度下女性的自甘低下的无情的揭露;二是小团圆媳妇本身也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文中有这样一段叙述小团圆媳妇的:“小团圆媳妇跟我说:‘等一会你看吧,就要洗澡了。’她说着这话的时侯,好像说着别人一样”。[16]萧红这样的描写就告诉我们小团圆媳妇也是封建制度下的牺牲者,她不知道杀死她的还有她自己。这也是愚昧、麻木的心灵是女人们自觉的遵守封建礼教后的结果。《小城三月》中的翠姨,从表面上看,我们都会以为她是被封建制度迫害而死的,然而当我们深入的分析这一人物的时候会发现,翠姨的死并非全部的来自于外部世界,更多的是翠姨自己对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的认同和遵守。而《小城三月》中的女性就是遵循着男权文化规范而生活的女人。有时候她们面对的并不是男人,而是她们自己为自己所织就得心网。翠姨温柔贤惠,她憧憬着美好的爱情,但是她却不敢追逐这份感情,她自卑、懦弱又善于自我牺牲,正是由于这样的性格特点,她始终没有勇气为自己想要的幸福与自由相抗争,她只是归结于自己的“命不好”,而逃脱现实中的这种不好的命运,她只有速速的寻死,一天天的折磨自己,只希望自己能够快快的死掉。

从翠姨、小团圆媳妇和以她婆婆为主力的“杀人团”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女性本身在命运不幸的面前就扮演着不可饶恕的凶残角色。在封建意识、男权传统的长期禁锢下,女性追求自我的意识已经被麻痹,在无意之中摧残了别人的生命而自己却不自知,这是一群多么可怕又多么可怜的女人!在封建礼教、男权本体的思想意识之下,导致她们失去了自我意识,而以男权文化的标准去规定女人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是多么可悲,萧红在描写这一类人群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伤痛、悲愤的心理!在萧红的眼里女人最大的不幸,不是因为她们经历了怎样的悲惨生活,而是对于这种悲哀不懂得反抗,首先是她们自己成了封建制度下的牺牲品,然而又不自觉的成为了这种封建伦理的捍卫者,无形之中,女人等于自取灭亡。这是多么无知又可怜的女人!

(三) 萧红写此类人物形象的意义

1 异样的生命价值与底层体验形成她独特的写作风格

童庆炳曾在《文学理论》一书中提出:“文学形象是表达思想感情的,文学形象必须合情合理,必须反映人们真切的感受,真挚的情感,真诚的意向”。[17]而萧红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的塑造,正是她本人的生命经历和底层体验的真实写照,如赵园所说:“体验化了的情绪成了她作品真正的核心”。[18] 所以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有别于其他的女作家,她用她自己长期体验过的贫穷、冷漠、荒凉的情感,用那颗沧桑了的心去品评她以外的世界,评判她以外的人,揭露别人的不幸的同时也寄托着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在描写的细致独特、表现的情感上都比其他的作家高出一筹。异样的家庭生活给了萧红独特的生命体验。萧红是一个身心倍受摧残的不幸女性,她的一生被家庭、爱情和社会所抛弃,尝尽了人间的无奈与苦难。

1911年萧红出生在一个封建的地主家庭里,由于封建的重男轻女传统思想导致她一出生就不被父亲所喜欢,就连那同性的母亲和祖母也对她十分冷淡,童年的萧红只有从祖父那里才能尝到一点点人间的温暖和爱。正是由于这样的童年生活使萧红在童年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作为“女儿”所受到的轻视和无视。虽然这些感受不很明显,却使萧红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叛逆的种子。童年受到的伤害给了她一颗反抗的心,养成了她多愁、敏感,又倔强的性格。由于受五四新思潮反帝反封,民主自由,男女平等,婚姻自主,个性解放等思想的影响,在孤独敏感中长大的萧红也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礼,于是反抗包办婚姻后离家出走,为了追寻人生中的“温暖”和“爱”,她模仿五四时期的“娜拉”们,义无反顾的与父亲决裂,从此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但漂泊的生活没有给她带来温暖和爱,而带来了终其一生的冰冷与残酷,尽管萧红逃出了父亲的禁锢,但终究也没能够走出夫权和父权社会下的阴影。她的一生经历了三个男人。第一个是由家里指定的对象汪恩甲,但是他却是一个骗子,在萧红生活贫苦的时候诱骗萧红与他同居,当萧红身怀六个月大的胎儿,贫困无路可走时却把她抛弃;随之营救萧红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萧红一生最爱的男人萧军,她与萧军情真意切,但终因性格等原因使这两个人天各一方;端木蕻良在她陷入深深的痛苦的时候牵起了她的双手,但因为重病缠身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关爱,最终使她孤独遗憾的离开了人世间。萧红感到男权中心文化无处不在的阴霾使她欲哭无泪,欲诉无声。贫穷的生活体验,不幸的婚恋史,两次痛苦的生育经历,使她受尽了人间的冷漠,尝尽了人世间的酸苦。她是同时代的小说家中最为悲惨的一位,没有人体验过萧红经历过的生活,所以也不会有人像萧红一样的真切并深刻的描绘她笔下的芸芸众生,她用自己的博爱去悲悯她笔下的小人物,去揭露底层妇女的非人的生存状态和悲惨遭遇。

2 萧红执着于对人性的呼唤

从萧红的第一篇文章《王阿嫂之死》到最后一篇《小城三月》就一直关注着女性的命运,对于女性所遭遇的不幸生活是有深刻体验的,对于造成女性的这种深远的封建文化也看的很透彻,她怀着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关注着东北女性所遭受的非人待遇,把一生的命运,所有的关怀,全部的悲悯与同情,都奉献给了那些在父权文化压迫下和自缚自缢的女性身上,她的笔包含着对女性不幸命运的感叹和对女性作为人的人性尊严的深切呼唤,她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对造成这种女性悲剧的命运进行了理性的思索,在萧红临终的时候她说过:“我一生最大的痛苦与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19]她说这样的话就是要唤醒沉睡了几千年的中国人们对于女性悲剧命运的认识,让人们清楚明白的认识到造成女性悲剧命运的一方面是由于阶级压迫、战乱而最主要的是来自于男性的迫害、欺凌;另一方面,是女性自觉的遵守封建传统文化的必然结果。萧红以强烈的女性意识抨击并消解以男权为中心的文化,进而呼唤女性对于独立人格和作为女性应有的尊严的追求!

 

 

 

 

 

 

 

 

 

 

 

 

 

 

 

 

 

 

 

 

 

 

 

 

 

 

 

  结论

 

纵观全文我们可以看到左翼女作家萧红的小说创作是她的一种生命体验,是作为一个女性内心世界的真实呐喊,是在自己的人生体验下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她将自己那穷困潦倒的流浪生活以及不同寻常的情感经历融入到作品中,以此来描绘她笔下所熟悉的乡土社会的生命形态和生存遭遇,揭露人类的弱点、愚昧,描绘女人们动物似的生存状态和麻木的生命意识。在她笔下的女性身上萧红看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看到了自己生存的悲哀,发现了与之相契的情感,与人物的灵魂进行着深入的沟通。虽然她仅仅只有十年的文学创作生涯,虽然她的笔力没有鲁迅的那么深广、犀利,但是她却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描写了底层人们真实的生活,显示了对底层人民的深切关怀,抒发着命运的不公,这是对北方中国女性历史命运深刻的反省和探索。她以一种宏大开阔的视野抒写着挣扎在男权社会下的不幸女性的悲惨遭遇,但又不把这种状态引向悲观绝望,而是让人们站在更高的姿态上去俯视着这一群生灵。萧红以一种独特、深入、细致的笔触抒写着人生的痛苦,并执着的探寻着女性生命的意义,呼喊着女人作为人的独立人格和尊严。萧红的一生都在不停的追逐着“爱和温暖”,她一再说:“我要飞……飞往一个美丽的所在”。她怀着永久的憧憬,引导着人们对生命、人生的无限向往!

 

 

 

 

 

 

 

 

 

 

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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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萧红.《呼兰河传》.《萧红全集》(下卷)[M].哈尔滨出版社1991:752

[12] 萧红.《呼兰河传》.《萧红全集》(下卷)[M].哈尔滨出版社1991:752-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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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林贤志.《漂泊者萧红》[M].北京:北京文学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