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十日（16）： “小兄弟”的生日

2017年1月2日。

中午小姨说，今天是她儿子生日，晚上一起吃个饭。于是我和雨燕去附近蛋糕店为“小兄弟”预定了一个生日蛋糕。说是小兄弟，而且今年三十了，但在我心目中，却是子侄一样的身份；实际上，他也就比我儿子大三岁多。

晚上，我们早早到了饭馆，小兄弟还在烫头，于是跟小姨聊了聊他的宝贝儿子。“小杂种，一天到晚，什么正事都没有，就是睡觉，玩游戏，喝酒，唱歌。前些天，还约着几个同学，跑到禄劝吃杀猪饭，一去就是三四天。昨天一回来，到家里换身衣服，又跑去泡酒吧，今早五点才回家。一身脏兮兮，头发乱哄哄的，于是就跑去烫头。”我问小兄弟整天除了玩，就不干点正事？小姨略微感觉有点别扭，还是镇静下来。“小杂种，什么事也干不了。才初中毕业，就读不下去。回家呆着。后来到工厂干过几个月，受不了约束，受不了那个苦，就回家了。反正家里也不缺他几个钱。后来学做生意，也做不下去。后来跟着他二叔养鸽子，也养不好。最近半年，在跟人学者炒外汇，也没怎么用心。反正就十几万，饿不死撑不着的，随他去弄。”

正说着，小兄弟到了，果然是烫了个波浪。烫头，我以为是我年轻时候那些颓废青年的时尚，想不到还流传到了二十一世纪。不过，流传的也许不是烫头，而是颓废。我问小兄弟烫个头多少钱，他说二百六。我说我看广告上写的是三十，他说那是给农民工烫头的价钱。

跟小兄弟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同学两口子，都是三十来岁了，看起来却是十几岁初中生的样子。看到人家小两口，小姨禁不住跟我聊起他儿子的婚事。“这小杂种的婚事，真是让人头疼啊。相亲不小一百次，不是他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不过，主要还是他眼光高，要求高，看不上别人。又要别人家庭好，还要别人身材好，又要别人勤快孝敬，天下哪有那么合适的女子等着你？说来也怪啊，我们官渡区这一片，尤其是原来的城中村一带的女子，没有几个长得周周正正的，要么就是矮矮胖胖的，要么就是歪歪扭扭的。你不找城中村的，哪有那么门当户对的人家。在乡下找个漂漂亮亮的倒是不难，可是门不当户不对啊。比如我可以给我儿子五六套房子，对方就拿不出来。你不给他们准备几套房子，他们以后没有房租可收，怎么生活啊。小杂种，什么本事都没有，靠他自己是养活不了自己的。也怪我，小杂种二十多岁的时候，喜欢上来自曲靖的一个小导游。小导游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模样也很好看。他们两个很相好，邻居也看好。可是我不能答应。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不明显是要占我们家便宜吗。我跟小杂种说，你要是敢跟那小妖精好，我就死给你看。后来他们就分开了。从那以后，小杂种就在没有看上过谁。你看看，现在一晃就三十了，婚姻大事，还没有一点影儿。”小姨口无遮拦滔滔不绝说着，小兄弟和他的朋友低头玩着手机，不时嘿嘿笑着交流些什么。小姨讲的那一大堆，好像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小姨所要求的门当户对，主要与财产有关。在城中村的时候，小姨就盖了几百平方的房子来出租。后来城中村改造，小姨没有要补偿款，而是要了六套回迁房。在回迁房入住之前，则领取生活补贴。小姨可以领取补贴的房屋面积是650平米，每个月每平米的补贴是40元，这样她不动一个手指头，就有二万六的收入！这样领补贴生活也不错。到那一天不能领补贴了，回迁房也盖好了，那就可以出租房屋来收租金了。其实，小姨对他儿子还是自豪的。一来，小伙子还长得比较帅，至少身高和模样都不错；二来，小兄弟确实是孝顺的孩子。看他吃饭的过程中，不断给奶奶夹菜，还叮嘱老人家多吃什么少吃什么；而且，他妈妈唠叨他的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不工作，那是因为不需要工作。在原来城中村一带，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打架斗殴，吃喝嫖赌，吸毒贩毒的，比比皆是。相对来讲，小兄弟这样，只是有些颓废，得过且过，但对他人对社会不造成什么危害，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我们六七个人吃了一大桌子菜，早就已经撑了。收拾桌子之后，小姨还要吃蛋糕。小兄弟跟他的朋友还有活动，他们约了几个人要到歌厅闹一个晚上的。小姨命令他儿子给大家切蛋糕，分蛋糕。小兄弟显然不熟悉怎么弄，也不太乐意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在母亲的催促和压迫下，还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呆着，给大家切蛋糕，分蛋糕，最后还不得不吃下一小块。

那一刻，我看着有些无奈的小兄弟，感觉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