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风云(一) 第四章 (3)毛泽东与丁玲的交往


 

         北京风云(一)

从北京到庐山

    王先金 编著

 

            第四章  丁玲的风雨人生(3)

 

                    毛泽东与丁玲的交往

 

    丁玲从前线回到延安,有一次去毛泽东的窑洞里交谈。只见毛泽东坐在桌旁,摊开一张不大的白纸,提起毛笔,凭着记忆,将《临江仙》一词抄写了一遍。丁玲望着毛泽东那潇洒流利的笔势,心里十分得意,也十分感激。

    抄完以后,毛泽东便把这幅墨迹递给了丁玲:“拿去吧。”

    “谢谢主席!”丁玲双手接过,脸上充满了笑容,心里乐极了。

    当时丁玲不过三十出头一点,性格活泼,刚来延安又很兴奋,所以很有点女性的可爱之处。她与毛泽东又是湖南老乡,因此很谈得来,经常到他那儿去谈文论诗,与毛泽东说说笑笑,彼此都很随便。

    有几次,丁玲到毛泽东那儿,毛泽东都是一边跟她谈话,一边就用毛笔随手抄几首他自己作的词,或者是他自己所喜欢的词。有时随抄随丢,有时则抄了送给丁玲。

    “你对这首词的印象怎么样?”有一次,毛泽东把自己作的《忆秦娥·娄山关》一词抄给她,顺便问道。

    “这......”丁玲那时的旧诗词根底不是很深,她虽然觉得此词写得雄伟有力,却一下说不清,看到最后,便指着词尾的两句说“‘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是一幅多么好的图画啊!”

    1937年1月31日,毛泽东发起了庆祝徐特立六十寿辰活动。丁玲和周小舟、徐梦秋买来一块红缎子,准备写一首诗贺他。三个人正在凑诗,毛泽东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呀?”

    “我们正在凑诗呢。”

“这好呀。”毛泽东高兴得哈哈大笑,“来,念给我听听。”

    当丁玲他们把凑成的诗念给他听时,毛泽东说:“前边两句写徐老长征时的神态,很好。‘衣服自己缝,马儿跟着跑’,真是那样,很现实,这是谁都知道的。末两句‘青山与绿水,徐老永不老’,也好。”

    一次,毛泽东对丁玲说:“了解一个人很不容易,有时要几年,几十年,有些人你一生也了解不透。”

    又一次,当别人要丁玲谈谈对边区的观感,她说:“边区就像个小朝庭,林老就是财政大臣。”毛泽东知道了这话,非但不批评她,反而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1937年2月11日,是中国农历的大年初一(春节),毛泽东来给丁玲拜年。

    那时,东屋住着黄祖炎(在江西苏区曾任毛泽东的秘书),丁玲住在西屋。黄祖炎的勤务员李耀宇看到新搬进来的这位中年妇女很瘦,满脸的皱纹,只是一双大眼睛有点神气,整天不声不响地闷在屋里看书。他每天顺便给她打洗脸水,送三餐饭,她和黄祖炎一样吃中灶。

    有时,丁玲和黄祖炎在院子里聊天。说起西安事变,她恨恨地说:“应该杀了蒋介石这个刽子手。”

    那天清晨,李耀宇从教堂后院子的大灶打来一壶热水,刚进院子,毛泽东的警卫员匆匆进来,问他:“你的首长在家吗?毛主席来啦!”

    毛泽东来到了他们住的院门口高喊:“老黄在这里么?丁玲在么?”

    李耀宇扭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的毛主席,转身推开东屋的门扇。黄祖炎夫妇正在炕上穿衣,李耀宇一边倒水一边告诉他们,毛主席来了。

    毛泽东不停地喊着丁玲的名字,丁玲从西屋迎了出来:“丁玲在呀!”

    毛泽东说:“过年了,秀才们好吧!丁玲同志还好吧?”

    丁玲回答说:“好!我还打算去看你呢!”

    毛泽东说:“行啦,我来看你,你就莫去喽。”说着,他走进了丁玲的西屋。

    毛泽东坐在床铺上,丁玲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毛泽东说:“你到延安这下好了吧,精神上、语言上不受压迫了吧,自由了吧!”丁玲只是点头,只是笑。

    毛泽东见李耀宇站在门口,说:“嗬,你这个小娃子,又到这里来了!过年好啊!”

    丁玲问:“主席,你怎么认识他呢?”

    毛泽东说:“我认识他,比你还在前呢!那次在保安,我专门看过他们几个娃娃。”

    丁玲:“哟,那是一个‘红小鬼’呀!”

    毛泽东转过来问丁玲:“你现在写点什么文章?”

    “啥文章也没写,只是看书。”

    “有啥好书呀,也让我看一看!”

    “没啥好书,乱七八糟的随便看看。”

    毛泽东要求丁玲:“你应该多写写些‘馍馍’出来。”

    丁玲怔了一下,又笑了:“没有问题,早晚得有馍馍。”这里所说的“馍馍”就是指精神粮食。

    沉默了一会,毛泽东说:“好啦,我去给老黄拜年去!”他走到堂屋里喊黄祖炎的名字。

    黄祖炎在东屋里说:“老毛请进,老毛请进,我正在洗脸呐!”

    毛泽东哈哈大笑:“啊呀,你们真是一个懒汉,一个懒婆。”

    朝玉英(黄祖炎的妻子)拖着滚圆的大肚子,倚在炕沿上,垂头不语。

    毛泽东又问:“玉英几时生娃娃呀?在我们中央医院里生娃娃?还是另有打算呢?”

    黄祖炎说:“准备送她回延长,让我母亲照顾她吧。那里条件还比我们医院好一点吧!”

    毛泽东说:“那可多危险呢!”

    黄祖炎:“这两天,我就让他俩走。”

    毛泽东说:“这小娃娃,又做勤务,又做警卫,还要做保姆!好啦,你可要尽心尽力哟,一定照顾好她,给我们抱一个‘小红军’来,有你一份功劳。”

 

    1937年3月1日,美国女作家、新闻记者史沫特莱到延安访问。延安的中国文艺协会和新中华社联合集会,欢迎史沫特莱的到来。毛泽东、朱德、林伯渠、徐特立、吴亮平等出席了会议。由黄华(即王汝梅)担任翻译。

    这次欢迎大会,毛泽东特地请丁玲主持。丁玲能主持一个毛泽东亲自参加的、又是欢迎自己相熟的老朋友的会议,感到非常愉快。当她作了简短的讲话后,文艺协会的代表李殷森代表致欢迎词。接着史沫特莱讲话。史沫特莱的讲话很长,毛泽东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讲话之后,作了简短的演说。随后,朱德、林伯渠等人也相继讲了话。

    1937年春天,丁玲从前线调回延安担任中央警卫团政治部副主任。毛泽东对她说:“你开始做工作就是要认识人,一个一个地去认识他们,就是要接触群众,了解群众。”她在中央警卫团是这样做的,《警卫团生活一斑》就细致地记录了她认识人的过程。她离开中央警卫团以后,有一段时间浮在上面,毛泽东发现了她这个缺点,批评她的住处“有点象文化人的俱乐部”,说她“是名士气派”。后来,她坚持深入工农兵,在《三日杂记》这篇散文中,记述了她跟村长老婆一个柳拐子婆姨睡在一个坑上谈家常的情景。毛泽东看了这篇文章,很高兴地对她说:“唉!丁玲,你能够和柳拐子婆姨聊天。”毛泽东要丁玲搞“大众化”、“工农大众文艺”。

 

 

                   西北战地服务团主任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丁玲被任命为“西北战地服务团”的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在服务团出发前,向延安各界作汇报演出。丁玲在《王老爷》一剧中也演了个角色,在台上演起戏来。演完回到后台,只见毛泽东站在台上侧幕旁边,从缝隙里看戏。他一见丁玲,笑着说:“啊,丁玲也上台演戏了,好呀!”

丁玲不觉脸红,问:“主席怎么在这里看戏?”

    “我来迟了,前门挤不进来,只好绕后台进来。”

    演出完毕,毛泽东极有兴趣地对丁玲说:“节目可以,就这样搞下去。”

“西北战地服务团”东渡黄河,到达山西,途经十六个市县和六十多个村庄,辗转三千里。所到之处,便开演节目,他们通过话剧、歌剧、京戏、大鼓、说书、双簧、地方小调、快板等多种文艺形式,创作了二十多个节目,演出大受欢迎。直到第二年秋天,即1938年8月,丁玲带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才胜利返回延安。

    这时,萧军、徐懋庸等人也来到了延安。毛泽东在欢迎萧军、徐懋庸等人的一次晚宴上,也把丁玲请来一起参加了。同时参加的还有张闻天、张国焘和康生。

    毛泽东与丁玲等人在晚宴上边吃边谈,十分随便。

    1941年5月,《解放日报》创刊后,丁玲担任文艺栏的主编。一天,丁玲在碰到毛泽东的时候,以请教的口气问道:“为什么你在文章中批评人,人家服气,我写批评文章,人家不高兴?”            丁玲(左)与战地服务团女团员

    毛泽东笑了笑,然后说:“批评人要实事求是,讲点辩证法。批评人家时,一定要记住,先把人家的长处说一说,并且要说透,然后再对他的错误或缺点进行批评,他就服气了。如果你光是批评,有时候就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引起一些误会麻烦,这就不好。”

    丁玲听了,认真地点点头。

    有一天,毛泽东在和丁玲闲谈时流露出他缺少一部《昭明文选》。丁玲想到了她在南京的朋友方令孺,便写信给方令孺,请她代买这部书。丁玲在信中没有提及书是为谁买,是方令孺从字里行间感觉出来的。两人心照不宣,能为自己所敬仰的人民领袖悄悄地尽一份力,感到无比的喜悦和幸福。             丁玲(前右2)出席延安文艺座谈会

不久,书就寄到延安来了。

1942年5月21日,党中央在延安杨家岭召开文艺工作者座谈会,毛泽东首次提出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会上还特地提到丁玲。

    有一次,毛泽东忽然对她说:“你不要只到我这里来,你还要到康生那里去一下。”

    一提到康生,丁玲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穿高统马靴,戴猎人帽子,拿一条马鞭的半洋鬼子的人,她那时还觉察不出毛泽东话外有音,只心想:他是从苏联回来的,我是从国统区逃奔延安来的,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我去看他做什么?于是,她便直截了当地对毛泽东说:“我同康生有什么关系呀?我要到他那里干什么?”当时毛泽东也没跟她再说下去,只是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然而,过了没有多少日子,延安有些人忽然背地里流传起丁玲是“叛徒”的话来了,据说康生在会上还公开说过。不久,消息传到了丁玲耳朵里,她就去找毛泽东。

    “康生有什么根据说我是‘叛徒’?”她气鼓鼓地对毛泽东说,“我要求中央审查我在南京这段历史,给我作出书面的结论。”

    毛泽东听了她的陈述,对她说:“我相信你是一个忠实的共产党员;可是要作书面结论,你得找中央组织部长陈云同志。”

    于是,丁玲就去找陈云,把自己在南京这一段历史作了详细的汇报,并写了书面材料。陈云、李富春等人经过认真审查,作了结论,认为她是“一个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并把这个书面结论放进了她的档案。

    至此,丁玲的心里才安稳了下来。后来毛泽东也知道了这一结论。